“谢谢你，能在最后一刻听到你的声音，还不算太糟。”


    克劳迪娅按下对讲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已经没办法看见眼前的东西，窒息的感觉席卷她的全身，她现在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尤里和他的队友们站在教堂前，无力地看着大火吞噬整个教堂。


    炙热的火焰烧得他脸颊生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尤里，我们救不了他们了。”丽萨轻声对尤里说。


    “我知道。”尤里的声音颤抖，他吸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也没能说出口。


    大火持续了五六分钟，教堂的木质结构被整个烧坏，钟楼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在火焰吞噬下轰然倒塌。


    “我们尽力了，尤里。”汤姆站在尤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尤里又重复了一次。


    岛崎奈继续说：“虽然任务失败了，但是你之前承诺的武器弹药还有协助我们穿越3号线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是兑现承诺。”


    “当然……”尤里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一片火海，“俄罗斯人向来说到做到。只不过……”


    他低着头，思索片刻又抬了起来：“这座教堂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这里没看到活动中的丧尸，多半是被逃出去的幸存者吸引走了，所以一定还会有人活着逃出去了，说不定你和你的人会遇到的。”岛崎奈安慰他说。


    “但愿吧。”尤里点了点头。


    众人重新回到了社区中心小学站，尤里和他的队伍还要沿着地铁2号线继续往下走，一个站点一个站点地恢复地铁网络的供电。


    尤里给岛崎奈四人提供了足量的武器弹药，他也并未沉沦太久。


    “虽然没能救下克劳迪娅，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找人。”尤里握住了汤姆的手。


    “克劳迪娅的事，我很遗憾。”汤姆和尤里握了握手，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尤里。


    尤里摆了摆手：“我抽不惯。”


    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雪茄：“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已经……习惯了。”


    “古巴产，高档货。”汤姆一眼看出了那雪茄的价值不菲。


    “我老板给我的，现在他应该已经变成丧尸了吧。”尤里点燃了雪茄，看着汤姆。


    “不说没用的了，3号线的情况你们比我们更清楚，能帮我们通过3号线吗？”汤姆吸了一口香烟，轻轻地在空中吐出一口，烟雾在这潮湿的地铁站内飘散开来。


    尤里点了点头，他也吸了一口雪茄，轻轻吐出烟雾：“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到达漏水区域之后放弃走地铁网络，走到地面上穿越街道，直到找到未漏水的区域，然后再进入地铁网络。”


    “其二？”汤姆来了兴致，他自然是知道第一种方案的，可是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冒风险走地面，谁知道会遇到多少丧尸，又会遇到多少不怀好意的幸存者。


    “其二，如果你们愿意冒这个险，想快速从漏水区域通过的话，我这里有几套完整的潜水装备。”尤里深吸了一口雪茄，雪茄端部的火光亮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又暗了下去。


    “你别太荒谬了。”岛崎奈打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谈话，“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就算是有专业设备也不可能在水流湍急情况复杂的地铁隧道里面潜水的，漏水的缺口有多大？水有多深？能见度有多少？有没有地方漏电？这些全都不知道，简直是在开玩笑！”


    尤里点了点头，把香烟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没关系，你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从地面上走过去。我让丽萨送你们一程，一路上随时保持通讯，我希望丽萨平安回来。”


    丽萨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多说什么，她和岛崎奈对视一眼，等着岛崎奈的下文。


    汤姆在一旁说：“我想快速通过，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他想继续往下说，却担心尤里等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我知道，汤姆。”岛崎奈有些急躁，她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转头看向了丽萨，“你会潜水是吗？”


    “我是……‘金色海豚’潜水俱乐部的资深会员，这些潜水装备也都是我提供的。”丽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黯淡，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爆发之前的事情。


    哈桑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丽萨，心中对这个漂亮的女人又有了新的定义。


    莱昂此时也皱着眉头，他和岛崎奈的想法是一致的，尽管丽萨或许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潜水人员，却也并不能保证这条水路是安全的。


    不过大家其实心中都有数，地面也未必安全。


    “岛崎，别一直纠结了，走水路吧。”汤姆又一次催促她。


    “知道了。”岛崎奈点了点头，和丽萨对视上，“我们的安全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丽萨郑重地点了点头：“尤里，我需要些人手配合我们行动。”


    “好。”尤里指派了两名队员协助他们，实际上这两名队员也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他们只能负责把岛崎奈四人送到漏水区域，并且在漏水区域的边缘等待丽萨返回。


    尤里在分配完任务之后就带着自己剩下的人顺着地铁2号线继续前行，试图恢复所有的地铁站供电系统。


    丽萨和另外两名幸存者加入到了岛崎奈的团队中，7个人顺着地铁网络朝地铁3号线进发。


    2017年9月3日下午14点43分。


    联合州联合市，地铁3号线，北克林顿大街站至南克林顿大街站线路。


    水声在空荡的隧道里回响着，尤里的消息并不准确，这里的漏水并非来自外部街道上的下水系统，而是因为外面的雨太大，地铁自身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而导致的大面积积水。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积水区域的边缘，从他们站的位置能顺着隧道看到，随着隧道缓缓向下，积水也越来越深。


    “我才知道原来地铁隧道不是完全笔直的，是一条有曲度的弧线。”哈桑看着远处完全被积水堵住的隧道说。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大学生。”莱昂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大学生……我也想上大学来着。”哈桑有些不高兴，他瞟了瞟丽萨，发现丽萨也在看他。


    “不是大学生也没关系，人生就是不断学习的过程，你今天也学到了新知识，不是吗？”莱昂笑着说。


    岛崎奈看着丽萨放在地上的潜水装备，有些担忧：“虽然我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游泳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不过潜水……”


    丽萨接过她的话：“不用担心，到了水底下你们听我指挥就行。”


    “听？怎么听？”哈桑好奇地问，“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在水下是没办法用无线电的吧？我们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沟通？”


    丽萨从包里取出了一盏灯：“看我闪烁的信号灯。我会用这盏潜水灯作为我们的通讯工具。我会根据不同的闪烁模式来表示不同的指令，比如快速连续闪烁三次表示紧急停止，缓慢闪烁两次则是继续前进。你们只需紧盯着我手中的灯，保持一定的距离，确保能看到我的信号就没问题。”


    “听起来挺复杂的，不过总比盲目行动好。”莱昂点了点头。


    丽萨开始分发潜水装备，帮岛崎奈四人穿戴好了装备。


    岛崎奈看向汤姆，他的脸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她这才反应过来：“汤姆！我都忘了……你的肋骨断了啊！这样还怎么潜水？”


    “没关系的……不要紧。”汤姆咬着嘴唇说。


    这种贴身的衣物已经让他感觉到疼痛了，如果想要在水下游泳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这样很可能会死在水下的。”莱昂在一旁说。


    “这样……你们用牵引绳拴住我，把我拖着往前，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肋骨的疼痛了。”汤姆始终是不想放弃穿越3号线的机会。


    丽萨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从装备包里取出了一条坚韧的牵引绳，小心翼翼地绑在汤姆的腰间，另一端则固定在了自己身上。


    “真的要这么冒险吗？”岛崎奈这么问，其实是有两方面的顾虑，只不过在旁人看来她只是关心汤姆而已。


    她除了关心汤姆之外，也非常好奇汤姆急于离开这里的动机。


    通常到了这种地步，正常人都会选择放弃，毕竟如果逃出这里的风险几乎等同于送死，那为什么还要往外逃呢？


    “没关系，岛崎……我能忍得住。”他咬着牙说。


    “想逞英雄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要是死在隧道里了，我可不负责帮你收拾。”岛崎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也并不希望汤姆就这么死了。


    毕竟还要他来开船。


    “哼……想给我收尸，还早得很呢。”汤姆冷笑了一下，似乎对岛崎奈的说法并不在意。


    尤里手下的另外两名幸存者则在一旁等待，其中一个开口问丽萨：“大概需要多久？”


    “这不好说，我不知道积水到了什么地步。”丽萨摇了摇头，她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氧气瓶能撑多久？”岛崎奈听到她这样说，随即发问。


    “每套装备都配备了足够维持两个小时的氧气供应，不过……我需要折返，所以至少40分钟之内我们就要完成第一次穿越。”丽萨检查了一下氧气存量，确认都是满的。


    “明白，我们尽快吧。”岛崎奈紧了紧自己的面罩，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他们都已经穿戴好了装备，随时准备潜入水中。


    “我再次叮嘱各位，一定要看我的指示灯行动，遇到问题不要惊慌，千万要保持冷静。”丽萨站在水边做出发前的最后一次叮嘱。


    她说着，露出了一丝笑容：“各位运气不错，像这种难度的潜水，或许是疫情之后世界上第一次哦。”


    说完，丽萨转身跳进了水中。


    最初的一段路程，水很清澈，能见度很高，一行人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前进了接近四分之一的路程。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地铁隧道内的情况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由于地铁隧道的曲率，水流变得湍急起来，没有什么游泳经验的汤姆在水下感到格外困难，再加上他断裂的肋骨让他在水下的活动极为困难，只能依靠丽萨的牵引绳被动前进。


    汤姆看着前方丽萨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回忆起了他开车逃亡前一天时候的情形。


    “谨慎前进，前方有障碍物。”


    丽萨举着灯光发出了信号，随着他们的前进，地铁隧道中原本的灯光已经不再工作，昏暗的地下隧道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如果不是有他们随身携带的探照灯，他们几乎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方向。


    岛崎奈正在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过来了的时候，丽萨的灯光突然挥动了一下，接着朝着隧道的一侧开始快速移动。


    她立刻意识到丽萨的动作是在闪躲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也朝着隧道的一侧躲避。一块巨大的广告牌顺着湍急的水流朝着他们的方向砸了过来，不过她和丽萨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不过跟在她后面的哈桑就没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了，他被广告牌巨大的推力猛地撞向了后方。


    好在他并没有完全被广告牌给盖住，只是被广告牌的一角顶了一下，他在水流中短暂地失去了方向。


    丽萨立刻回过头去寻找在水中迷失的哈桑，浑浊的水流中看不清楚位置，她率先看到的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汤姆，然后是岛崎奈，接着是跟在岛崎奈后面的莱昂。


    她看不见哈桑，连忙通过信号灯发出连续而急促的闪烁，示意全员暂停前进，集中力量寻找并救助哈桑。


    汤姆即便身体疼痛难忍，也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形，与丽萨一同向哈桑的方向游去。


    岛崎奈和莱昂也迅速调整方向，加入到搜救队伍中。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找到了被广告牌一角卡住的哈桑。


    丽萨迅速解开自己的备用绳索，一端固定在隧道壁上的突出物上，另一端则小心翼翼地绕过广告牌，将哈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哈桑疲惫不堪地对她比了个爱心的手势，表达自己对丽萨的情绪。


    丽萨白了他一眼，重新集结队伍，确认了每个人的状况，再次试图穿越刚才水流最湍急的地方。


    水流中如果会有广告牌这样巨大的物体，那意味着丧尸也很可能会被水流卷进来，到时候就不只是被顶一下挂住衣角那么简单了。


    所有人几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就是隧道漏水的入水口，那里仿佛是大自然与人为建筑间的一场激烈角力，水势汹涌，如同猛兽般咆哮着冲击着隧道壁，每一次撞击都似乎在宣告着它们的不可阻挡。


    丽萨紧握着手中的探照灯，光芒在浑浊的水中勉强穿透，为众人指引方向。


    她的眼神坚定，再次举起了手中的信号灯。


    “跟紧我！”


    信号灯指示着他们队伍中的每个人，他们紧紧地跟在丽萨的后方。


    汤姆是所有人里面最痛苦的，肋骨断裂带来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席卷着他的身体，他的脸色煞白，脸庞上不断流下汗水，面罩下因为他的呼吸升起了一层雾气。


    再坚持一下……


    他的心头不断地念叨着，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了，他也只能咬着牙硬撑。


    等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找全美国……不，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汤姆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那份对生的渴望如同烈火般在他胸膛中熊熊燃烧。


    随着丽萨的引导，队伍逐渐接近了那段最为凶险的入水口。


    水流在此处达到了巅峰，仿佛要将一切阻碍其前进的物体撕得粉碎。丽萨手中的探照灯在波涛中摇曳，却依旧坚定地照亮着前方，她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高大，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灯塔。


    汤姆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跟随着队伍。


    他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几乎全程都是由丽萨拖着他在往前移动。


    水流十分湍急，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丽萨在水中也只能勉强移动，更别说汤姆了。


    其他人的情况也是如此，不仅是水流会对他们造成阻碍，水中还充斥着各种未知的危险。


    隧道内的设施在长年累月的侵蚀下变得脆弱不堪，偶尔有断裂的钢筋或是破碎的瓷砖被水流冲刷下来，如同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水中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不仅是如此，地面上一些杂物也通过入水口的位置被水流带了进来，刚才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就是这样下来的。能看得出来地面上一定也出现了大面积的深度积水，否则不会有这样数量和大小的杂物被冲进水里。


    好在是有惊无险，经过一番挣扎，他们终于成功穿越了入水口，来到了相对平静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