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布洛克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从格温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格温深呼吸了一下，她想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说出来，那干脆就不要遮遮掩掩：“我说，这批医疗口罩是有问题的劣质产品，就是我们发配给警察、国民警卫队、医疗队还有难民的那批kn95医用口罩……”


    “这不可能！”布洛克打断了她的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干得出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这件事情是杰森从达伦口里问出来的，不会有假……”格温的语气十分低落。


    布洛克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他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医用口罩，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喝了还剩一半的咖啡。


    他把口罩的内侧朝上，左手勾住口罩的松紧带，右手把喝剩的咖啡向着口罩内侧倒了进去。


    深色的咖啡染透了口罩内侧的部分，像是一张咖啡色的地图。


    布洛克紧紧地盯着口罩，咖啡从顺着内侧一点点向内渗透，过了不到5秒，咖啡就从口罩的外侧渗透了出来，滴落在了办公桌上。


    他一把将口罩扔在了地上，咖啡散落一地。


    这意味着，这个口罩的过滤性根本不合格，常用的kn95口罩在仍然有效果的时候是可以兜住液体不渗透出去的。


    布洛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看着地上被咖啡浸透的口罩，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他一直都很放心自己的弟弟在管理科曼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事务，虽然他自己并不直接参与公司的日常运营，但他从未怀疑过公司会出售劣质产品。


    布洛克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抬起头看着格温，过去那冷静的眼神不复存在，他的眉眼告诉格温，他现在很无助：“格温……这件事情我全然不知情……”


    格温的眉头依旧紧锁，她知道布洛克不会骗他，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布洛克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了，“只不过”是借用家族企业注入的大量资金让自己参政罢了。


    让她眉头紧锁的原因是，就算是布洛克没有授意要在医疗口罩的事情上作假，医疗口罩本身是劣质品也是不争的事实。


    布洛克是科曼家族的一份子，他一直以来都深知自己家族的责任和影响力。


    他明白，科曼医疗公司作为家族的重要产业，其产品质量直接关系到无数人的生命安全和健康。


    加入政界并非是希望通过政治运作实现什么野心，布洛克和他的家族只是单纯地希望有自家人在政界工作，可以为自己的企业提供一些程序上的便利以及法律上的庇护。


    “我相信您，布洛克先生。”格温转换了称呼，她希望让布洛克明白自己和他是统一战线的。


    布洛克眼眉低垂，无力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我要怎么面对这些一直戴着我们公司生产的口罩的那些人……我……”


    此时已经是进退两难的时刻，不给民众更换质量合格的医用口罩的话，感染的情况将无法得到控制。


    但假如说，这些事情被民众知道，那将是火上浇油。


    更别说还有一个所谓“无羁者”的反政府组织，他们一直盯着herc，如果这件事被他们知道，那无数的谎言中就会增加一个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先……”布洛克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他张口想说个对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的建议是，先把所有能召回的口罩全部召回……然后再让您企业的工厂重新投入生产，制作质量合格的医疗口罩，补上这些空缺。”格温说出了她的看法。


    格温说这些话的时候，窗外一道斜阳顺着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刚好照在了布洛克的身上。


    “我……我早就不是部长了，对吧？”布洛克苦笑着看着格温。


    “您的意思是？”格温不理解他的意思，不过她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


    布洛克站起身子，清晨的风吹动窗帘，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了进来，将布洛克笼罩在光芒下：“我不需要为我做的任何政治决定负责了，出了什么事情，无论谁怪罪下来，全都让我顶着。”


    “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承认我的所有罪行……我确实给达伦的订单审核提供了便利……”他叹了口气，看着格温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满是无奈。


    “过去只要是科曼医疗的单子，验收也会格外轻松……毕竟都是我的家族产业……那时候我就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


    布洛克低声说着，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随着他的脚步，他走入了没有阳光的暗处，推开办公室房门准备走出去。


    “您是打算逃避吗？”格温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布洛克停住了脚步，半天没说话。


    他愣了半晌，苦笑了一声：“有时候你真的聪明的让我头疼。”


    格温也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这是一盘无解的棋局，无论走哪一步，接下来都会被将军。


    由他去吧，就当是报答他没有追究杰森责任的恩情。


    布洛克见她半天没有说话，还是选择走了出去，只是留下了一句话：“我弟弟，任你处置，不必留情面。”


    达伦·科曼……


    这个名字在格温的脑海中反复念叨着。


    2017年8月26日，上午8点整。


    联合州联合市，帝国大道，联合州州政府办公大楼。


    罗伊州长拿着一只用纸袋包装好的热狗，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慢慢悠悠地坐在了办公桌前。


    他解下了自己脸上戴着的那只印有herc的logo的医疗口罩，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低下头刚准备吃自己的早餐，州长秘书就着急忙慌地推门走了进来：“州长先生，十万火急……”


    “怎么了？”罗伊州长看着秘书，皱起了眉头，把手上刚要送进嘴里的热狗又放回了桌上。


    州长秘书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上面是新闻直播画面，布洛克正站在演讲台前：“……没错，我在工作上确实存在重大疏忽，对于科曼医疗生产的劣质口罩问题，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深知自己的错误严重，对给民众带来的困扰和伤害深感抱歉。因此，我决定辞去国土环境风险控制部联合州分部部长的职务，并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布洛克的这番话让罗伊州长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布洛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罗伊州长结结巴巴地问秘书。


    秘书也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这太突然了……他说口罩有问题？”


    罗伊州长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坏了！这下全完了！”


    “口罩是假的！感染的人数会……”罗伊州长越想越气，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把桌上那只医疗口罩扔在了地上。


    “该死！全都完了！他这样做……联邦很快就会派人下来的！会派人来找他的！”罗伊州长自言自语着。


    他看向一旁的州长秘书：“我们得想想办法……我们得行动起来……就算布洛克这家伙倒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州长秘书点了点头：“您随时吩咐。”


    罗伊州长看着屏幕上被记者簇拥着离开演讲台的布洛克，他的脑海中快速地思考着：“布洛克做这些事情根本没通知我……真该死……”


    “对了！”


    罗伊州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州长秘书：“让公关团队准备一下，我要发表声明，和布洛克撇清关系，口罩的事情州政府完全不知情，告诉民众我们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说辞只是亡羊补牢的措施，那些民众能相信他的话吗？


    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做些什么，那他真的就彻底完了。


    彻底完了？


    或许……


    罗伊州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站起身子，在州长秘书耳边轻轻念叨着什么。州长秘书点了点头，随即推门走出了州长办公室。


    2017年8月26日，下午13点47分。


    联合州联合市，车站街，商业街区。


    李四维跟在琳达的身后，他的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琳达……别这样，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他小声地在琳达耳边哀求着。


    琳达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深蓝色的双肩包，拉链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怕什么？我的朋友都已经得手好几次了，这次我是去拿口罩！你总不想莫名其妙被感染吧！”琳达虽然也戴着口罩，不过上面有herc的logo，这代表这个口罩只能用来做装饰。


    “可是你这是在犯罪啊！”李四维的声音逐渐提高。


    琳达立刻转过身，食指放在原本是嘴的位置——现在被口罩挡住了：“小点声，你怎么不直接大喊‘我是强盗’？”


    说完她就又转身小跑了出去。


    李四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琳达，她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决定做某件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哪怕这件事情是错误的。


    他快步跟了上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次不要出问题。


    琳达带着李四维来到了一家药店门口，她观察了一下四周，街道上十分冷清，没有任何人。


    药店早就关门了，这里的药店已经拉上了厚重的卷帘门，门上还上了一道锁。


    琳达低下头开始操作自己的手机，然后放到了自己耳边：“喂？是我，我到地方了！快点出来。”


    药店两侧的巷子里钻出来几个人，李四维扫视过去一眼，几乎全都是黑人。


    “走这边。”其中一个带头的黑人男孩说了一句。


    那黑人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只比琳达大几岁，看起来应该是个高中生。


    琳达点了点头，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李四维拉住了手。


    她回过头去瞪了一眼李四维：“你干嘛！别碍我事！”


    “别去了吧，我们在家待着也不需要担心空气传播啊，关好门窗就可以了。”李四维还在试图阻止自己妹妹这次疯狂的举动。


    琳达用力地把自己手抽了出来：“那你去报警抓我吧！你看现在你还能不能叫来警察！”


    说完，琳达跟着那个黑人男孩钻进了巷子里。


    李四维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跟了上去，琳达和那个黑人男孩顺着巷子来到了药店后门。


    药店的后门此时正敞开着，几个黑人男孩正在从药店里面成箱成箱地搬运药物出来。


    李四维心底咯噔一下，他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目睹犯罪现场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带着琳达的那个黑人男孩从地上抱起一个纸箱，面向琳达：“拿吧，这都不是科曼医疗公司的口罩，质量绝对合格。”


    琳达把背包放在身前，大把大把地从箱子里把口罩放进自己的双肩包里。


    李四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其实内心煎熬无比。


    琳达很快就把自己的背包装满了，她拉上背包的拉链，满脸笑容地看着那个黑人男孩：“谢啦，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黑人男孩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慢慢靠近琳达：“哦……你知道的琳达……其实我……”


    琳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有些嫌恶的表情，她后退半步，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别这样，我和你说过了，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黑人男孩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退缩，相反地他更加靠近琳达：“为什么我们不试试呢？说不定试试你就会想要谈恋爱了呢……”


    “她和你说了她不愿意，你最好离她远点。”李四维拽住了那个黑人男孩，用着自己有点蹩脚的英语说着。


    几个原本还在搬货的黑人男孩听到他这么说，纷纷停止手上的动作，围拢了过来。


    而那个搭讪琳达的黑人男孩，则是一脸不善地看着李四维：“是吗？你是她哥哥是吗？要不……”


    李四维刚打算说些什么，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几个黑人男孩像是惊弓之鸟，立刻转过头去看着巷子口。


    巷子口钻进来一个白人男性，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有着一头凌乱的棕色短发和海蓝色的瞳孔。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愣在了巷子口。


    “救救我们！”李四维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


    黑人男孩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拳捶在了李四维的脸上。


    李四维后退几步，嘴角流出鲜血，他还没站稳脚跟，就又被一人来了一脚。


    “哥！你们别打他！快住手！”琳达尖叫着哭喊起来。


    巷子口的男人见状，高声呵斥：“停手！我是警察！你们快点住手！”


    黑人男孩根本不听他的，继续对着李四维一阵拳打脚踢。


    男人走进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支glock-17手枪：“我叫你们他妈的停手！”


    “大哥……他有枪……”其中一个黑人男孩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颤抖着声音对着他们的“大哥”汇报。


    “大哥”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他扫了一眼巷子口的男人，又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李四维，和正哭成泪人的琳达。


    他权衡了一下形势，最终还是选择暂时撤退，他挥了挥手：“我们走。”


    几个黑人男孩立刻扔下李四维，搬起地上的药物，跟着“大哥”钻出了巷子。


    男人快步走到李四维身边，蹲下身子：“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


    李四维摆了摆手，他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用了，谢谢。”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自称警察的男人，觉得他格外眼熟：“你是……”


    “杰森！”琳达在一旁尖叫了起来，“你是杰森·谢佐！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