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车一架走过一架，干蒸，虾饺，糯米鸡的香味交缠。


    不过清晨，这座天仙楼已经坐满了人。


    如一个寻常客人一样，侯旭四盅三件茶店，大大方方地在厅堂里审视着手上的卷宗，时不时就有一个新的陌生人坐到他身边，或窃窃私语交谈，或指着卷宗点点画画。


    “你先放下吧，这份我等下再看……”侯旭皱着眉头。


    那新走进来的人影毫不客气地坐下，拆筷子夹点心。


    侯旭猛地抬起头：


    “桐哥！”然后急忙地指着手中的纸张，“陈芝鹄的人说，他们会面的地点，在……”


    “在【凤朝谷】。”隆正桐挥了挥手上的筷子。


    “你知道？”侯旭哑然，“这……这不是你说的，金子的药那个地方吗？为什么……会这么巧？”


    隆正桐没有立即回话，几笼点心风卷残云一样吃干吃净，才抬起头来，说道：


    “你吃好了没？”


    “没开始吃……”


    “来不及了，你随便拿两笼，路上说。”


    ……


    雾气弥漫，两只山鸥在枝头上啄食，枝芽一晃，水珠子沿着叶尖滑落在土上。


    山鸥不知被何物一惊，嗖一下散开，滑翔开去。


    几把整整齐齐的佩刀，在这树下走过，几番警戒后，在地上竖起了一支锈着‘镇察司’三个大字的紫旗。


    这几个威风凛凛的禁军回头，往密林外沿走去。


    那边，铁甲冰寒，明晃的刀光闪耀，细细看去，前前后后足足四个大营驻扎。


    周围明明晴空万里，无一片乌云，但单就这营地的正上方，用肉眼都能看出，一片异色祥云在飘荡，呈麒麟吐水状。


    而在远处眺望的隆正桐眼中，这四座大营紫气渗然，整体内息无比惊人，他口中喃喃道：


    “好生厉害的【阵术】，单从军队整体威力提升来看，这大内禁军的手段，怕是比得上企业武装部的精锐了……”


    侯旭咬着一个肉包，双眼冒出精光，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那边警戒如此森严，为什么偏就这几个尽谷的位置，一个人都没有？怎么……怎么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隆正桐说道：


    “选在这里会面的人，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这里。”


    侯旭咬下了包子，皱了皱眉：“李延机和荷兰人的会面在这里，实在是太巧了……”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何来巧？”


    隆正桐走前两步，一刀割断了一棵槐树，用手抹去树台上木屑，盯着上面的年轮看去。


    “目的一样……”侯旭一惊，走到隆正桐身旁，“他们俩是【九龙城】的人？是……是那帮大人物？”


    隆正桐点了点头。


    侯旭脸色微变，嘴唇微颤地问道：


    “是……是他么？”说这话的时候，侯旭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挎包。


    隆正桐看了侯旭一眼，说道：“很遗憾，不是。”


    侯旭的脸色慢慢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相当的不平静。


    自进入到罗刹海后，他一直全身心地投入到陈芝猴这个辅助角色的一切工作上，前几次隆正桐在罗刹海的拨刀，他都不算是有亲手参与。


    认真算起来的话，这是侯旭，第一次直面这帮真正的对手。


    隆正桐明白，侯旭作为一个活跃在九龙城地下世界的小商人，若先前没有过多的涉足【兵器谱】的老牌业务，他是极少有可能有机会见过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的。


    九龙城人，天生就背着对他们的恐惧，再加上身背负着的血仇，侯旭现在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复杂。


    他手上拿隆正桐从九龙港镇察司里偷出来的凤朝谷的地势图，双眼明明盯着，却显然失了几分心神：


    “这是……这是他们啊……我……我能办得到吗？”


    隆正桐看了他一眼，沉默。


    “桐哥，我们真的能赢吗……”侯旭又问道。


    隆正桐想了想，说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他顿了顿，“他们流血，也是会死的。”


    侯旭瞳孔一缩，止不住地点头：


    “对……对……都是人，都怕流血，流血，都是会死的……”


    他将水壶里的水倒在脸上，用力拍了拍，盯着地图的双瞳中重新露出了精光：


    “翼脊凤缠势，四山环谷，谷长四十余里，两边有出海的溪流……【罗刹海】里的人，比我们讲究得多，从地图上的山脉走向经纬高度来看，墓口应该只能在北面的，屿山缺口。”


    “那就事不宜迟了。”隆正桐站了起来。


    “慢着。”侯旭挡了挡，然后指了指隆正桐砍断的槐树，说道，“桐哥，你也看出来了吧，这边的年轮走势异常。”


    隆正桐咦了一声，侯旭的专业程度超出了他的期待。


    “这里是风水宝地。”侯旭说道，“九龙港虽然不小，但能称得上人杰地灵，天地生气环绕的地方，我看就这么几个。这意味着，这里的环境，不单止是那些上古人物寻葬的好处，更是……更是仙灵异兽的聚居地……”


    隆正桐看向地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呢，你继续说。”


    侯旭指了指地图，说道：“无损坏地进谷入墓，据我看，就大致只有东北密林，和西北峡谷这两条路。东北密林不仅占尽风水，而且背山面水，向阳，我用屁股想也能猜得到，那里必然已经被某些仙灵异兽占据了。”


    隆正桐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照你的意思，还有第二条路？”


    侯旭点了点头，说道：


    “有，绕过密林，从北往南进去。”他顿了顿，“走正墓门，这样，其实更快。”


    隆正桐想了想，接口道：


    “只是呢？”


    侯旭说道：


    “只是，那边是真正的墓口，虽然藏得肯定很死，但………葬在这里的人，毫无疑问，会有相当吓人的防盗手段。”他顿了顿，看向天空，双眼发亮，“死多少年了，依然这种气息，离神息也差不了多远了。我觉着，比那些没脑子的异兽，要危险得多。”


    “一边恶兽横生，一边机关遍地是吧……”


    “嗯”侯旭点了点头，“就看伱，选什么了。”


    隆正桐盯着地图，沉吟了几秒钟，突然笑了出来。


    但这笑声很瘆人，没有半点欢愉可言。


    “桐哥………笑啥……？”侯旭有点害怕。


    隆正桐收起弯刀，走前了两步：


    “问题不是我选什么，而是他们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