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同时,徐兴祖也感觉到很纳闷。为什么山宗里面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一个长老或者堂主过来拉架劝架。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或者有什么看不见的规矩吗?
他没有自己苦思冥想,而是把这个问题直接甩给了小灵通罗大勇。哪知道罗大勇一听,当时就愣了一下,看着徐兴祖的目光,也不像刚才那么崇拜了,而是有一些难以理解的意思。
罗大勇目光那种感觉,就仿佛你难道是第一天来这个宗门吗?
“我说徐师兄,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难道说,你一直在百花谷里面修行,一点都没听说过这件事吗?看来,童长老对你还保护的真好呀!”
“怎么了,我觉得在山宗里面要想进步,不懂就问才可以。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没必要对我冷嘲热讽,而且我的师傅童长老的确没跟我说过,否则我不会问你这样的问题。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等我师傅童长老回来再问问他吧!”
没想到徐兴祖这软中带刺的话,直接把见多识广的小灵通罗大勇吓的连忙摆着双手,表示自己的错。在罗大勇心里,很后悔刚才表现的那么惊讶,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尊敬山宗里面每一位性格迥异的师兄弟,那才是他的为人准则。刚刚的表情,还有说话的态度,无形之中就得罪了眼前的徐师兄,还有百花谷的童长老。
这还是童长老不在,要是童长老回来,被这位徐师兄在耳边吹吹自己的耳旁风,恐怕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些年灵门山宗还有响马帮的人争斗的实在太厉害,经常为了抢好地盘大打出手。这些地方,也没有明确标注是咱们灵门山宗的,所以这让响马帮更加肆无忌惮的去侵犯。虽然响马帮在历史传统上并不如灵门山宗悠久,但是他们厉害在下手凶狠,一个个都是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不像是灵门山宗讲规矩。
此消彼长,长此以往,灵门山宗损伤了不少弟子长老。这样一来,直接让各位堂主还有宗主们坐不住了,感觉必须要采取一些什么行动,才能遏制住臭名昭着的响马帮。
思来想去,给出的办法就是派出山宗里面那些好勇斗狠,对战斗有兴趣的杰出弟子们。短短半年的时光里,果然灵门山宗再次大放异彩,因为让弟子们放开手脚去和响马帮斗狠,直接夺回了很多失去的地盘儿。
可是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优秀杰出的师兄弟们丧命于和响马帮的斗争中。”
说到这里,小灵通罗大勇也是唏嘘不已,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再后来,山宗里面的长老和堂主们改变了战略,那就是不能轻易让热血的弟子下山直接和响马帮的人开始打斗。因为,毕竟响马帮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在江湖上有一定闯荡的经验,甚至人人手底下都有七八条人命。这样一算,实战经验还是灵门山宗吃亏。
所以说,改变的策略就是先让弟子们下山,做一些没有性命之忧的任务,等到积累了一些江湖经验,再出面和响马帮的人直接去接触。这些年下来,很多上了年纪或者说是有一些道行的师兄弟们,都下山去历练或者直接跟响马帮的人开始争斗,留在山宗里的除了一些少数负责教学还有饮食起居的长老,堂主们,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管事的了。
带来的后果,就是灵门山宗里面的纪律问题大大的宽松了不少……”
刚说到这里,面前的打斗又有了新的进展。
拎着狼牙棒的李飞虎吐出了一口鲜血,手拿着狼牙棒,单膝跪倒在地,胸口一起一伏。
他刚才连续接了欧阳天人师兄三次重刀,终于体力不支,体内气血澎湃,受到了重创。
“好了,这一仗我输了……还是欧阳天人师兄技高一筹……”这位叫做李飞虎的弟子,双手拜上,勉强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都是一不甘的表情。
这场面着实让围观的人都揪着一把汗,半晌后,才再次欢呼雀跃起来。
“不愧是欧阳师兄,果然是刀法无双!”
“一把鬼头刀打的山宗里面无敌手!”
“天下谁人配白衣?只有我欧阳师兄!”阿谀奉承的话,就像是浪潮一样一股股的冲刷到了徐兴祖的耳朵里,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实力就是硬道理。
人前显圣的欧阳天人也是面带满意之色,右手挽了几个刀花,轻巧的把鬼头刀插到自己的刀鞘里,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冲着四周微微一抱拳说:“我还有事在身,这里你们就先处理吧,告辞!”
说完整个人就像一片落叶,被风一吹,轻飘飘的腾身而起,上了一颗十几米高的松树,左闪右闪,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愧是欧阳师兄,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欧阳师兄居功至伟,整个人还比较谦虚,不贪功,果然是我辈楷模!”周围的师兄弟双眼冒星星,不断的对欧阳师兄发出赞叹。
这让人群中围观的徐兴祖有些动容,这位欧阳天人师兄当然是有实力,可是这样霸气外露真的好吗?
要知道声名之下,安有完卵?有的时候一个人运气顺的时候,干什么身边都有人捧着,但是不管你再厉害,有时候也有运气背的时候,到时候夸赞你的人越多,恐怕落井下石的人也会不少。
徐兴祖想到这里,又不禁露出苦笑,连连摇头。自己的实力比平常人也差不了多少,怎么敢妄自菲薄人家欧阳师兄这么厉害的人物呢?
而且自己和人家走的就不是一条路子,自己学的是医道,讲究稳中求胜,而人家欧阳天人师兄杀伐果断,乃是自己不可触及的存在。
“好了,这位小灵通师兄,在下热闹也看完了,多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关于山宗的奇闻异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跌打损伤,尽管去百花谷里找我,我的名字叫做徐兴祖!”徐兴祖冲着罗大勇微微抱拳,罗大勇一脸振奋赶紧弯腰失礼。
他和徐兴祖谈了半天,要的就是对方这句话。如果和百花谷的弟子熟络了半天,仍然得不到对方的庇佑,那么可以说是这番谈话就是失败的。但是眼下看,来这位徐师兄还够仗义。
自己以后要有个大病小灾的,可以找他。
想到这里,罗大勇安心多了。徐兴祖迎着朝阳,迎着阳光,双眼依稀能够辨别回去的道路,而后的嘈杂声越来越远,他加快脚步,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宗门里,除了那些好勇斗狠或者刻苦修炼的师兄弟们,还有像罗大勇这么喜欢说人闲话或者是八卦的师兄弟,真的是人的性格多彩斑斓,什么人都有。
顺着水流,徐兴祖缓步向来时候的方向走。他从来都很少出来看山宗里面的风景,这时睁大眼睛,借着强烈的阳光,看到了天空中的白云蓝天,时不时飞过的鸟儿,还有青山绿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他已经肯定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看东西的时候还觉得眼前有一层层的灰雾,可是色彩斑斓的世界,以后怎么也掩盖不住了。
他常常想起多年前坐在自家的麦田上,呆愣的望着天空,想象着天地万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跟现在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徐兴祖停下脚步,半跪在泉水叮咚的小溪前,捧了一盆水,任由清凉甘甜的水花打在脸上,全身一种通态的舒爽之感。忽然间,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就在小溪的上方,距离自己也就不到二三十米远的距离,好像是在草丛里。难道是本门的弟子受了伤,或者是练功有什么走火入魔的地方?
徐兴祖想了一下,决定去看一看。因为这种事情他见的不少,过去师傅童长老还在百花谷的时候,经常接待这些练功岔气儿的弟子们。
果然,走了二三十米,在草丛中看到一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弟子。好像是中毒一样,在草丛里滚来滚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徐兴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跪压在那名弟子的后背,然后从怀里面熟练地掏出十几根银针,夹在手指缝里。双手在这名弟子身上摸了又摸,觉察到经脉有异常跳动的地方,直接把银针在小溪里洗了一洗,精准的扎在了这名抽搐的弟子身上。
徐兴祖用特殊的手法,一边挤压着穴位周围,一边拨弄着银针的方位和角度。
就这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刚才还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弟子,慢慢停止了痛苦的呻吟声。徐兴祖将十几枚银针从对方后背拔下来,把对方翻了个个,准备再次从正面调理对方的身体。
可是这时候,赫然看见对方的脸庞有些熟悉,便是刚才在人群中受尽师兄弟们崇拜的那位欧阳天人!
对,就是那位欧阳师兄,天下谁人配白衣的欧阳师兄!
“不会吧,欧阳师兄这是羊癫疯了吗?”徐兴祖有些诧异,差点把银针撒手扔在对方脸上。但是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人眉目俊朗,只是脸如白纸,牙关紧咬,不是欧阳天人师兄还能是谁?
可是相比起刚才刀法无双,进退自如的欧阳师兄,眼前的这位男子口吐白沫,满脸肌肉无规则的跳动,简直是一个羊癫疯的病患,哪里有刚才那个战无不胜的欧阳师兄一点相似的模样?
“肯定是欧阳师兄,但是他身上莫非有什么暗疾?”徐兴祖稍微思考了一下,继续把手里的十几根银针按照穴位扎在这位师兄的肚脐,肩膀,还有胸膛之上。
平时他给人扎针吃药,都是对方静静的躺在床上,极为配合。可是这位欧阳师兄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昏迷之中还极力挣扎。这不禁让徐兴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十几枚银针全都扎在他的身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草丛中的欧阳师兄慢慢恢复了神智,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可是此时,炯炯有神的眼睛竟然显得有些灰暗和失魂落魄。
“你是谁,我在哪里?”
“欧阳师兄,你还在咱们灵门山宗里,我是百花谷的你的师弟,是自己人,你放心吧。现在你的病情暂时压制住了,起码可以保证你今天不再犯病。至于以后,可以等着童长老从外面回来再说。”徐兴祖拍了拍欧阳师兄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用了,其实我身上有治疗这个病的药,他在……”欧阳师兄欲言又止,呼呼喘气,不知道是体力不济还是有什么隐晦不能说出来。
徐兴祖猜测:“你是说,你自己随身携带了能治这个病的解药吗?”
欧阳天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徐兴祖一眼就看见欧阳天人的左腰间鼓鼓的,似乎装的什么东西。他伸手摸去,在对方的衣服里,摘下一个储物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在草丛间发现一个充满着药香的木瓶子,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塞子。
他把塞子打开,果然里面发出浓郁的药香。
徐兴祖拿着瓶子在欧阳师兄面前晃了一下,欧阳师兄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个瓶子。
“好,我现在就给你喂药。”徐兴祖反手一倒,把瓶子里的小药丸倒出三颗,托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是三颗三角形的淡紫色的小药丸,看清楚药丸的形状颜色,他忽然愣住了。
可是,这时旁边地上躺着的欧阳师兄,却着急的如同火锅上的蚂蚁,挤眉弄眼,示意徐兴祖赶紧把药给他喂下去。
徐兴祖观察了半晌,手心里的小药丸默默收了回去。
“这哪里是解药,这是害人的毒药!骨胎易筋丸,使用蝎子粑粑,剧毒的狗尾花,还有十年份以上的无根水调剂而成,把天下五毒的第一胎后代,研磨成粉夹杂在里面,在每年的腊八节正午时分喝下,可以提高人身体的潜力,不管以后修炼什么功法,关键时刻总能突破极限,代价就是命不过不惑之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吗?”
徐兴祖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于这骨胎易筋丸的知识慢条斯理的说出来,听到了欧阳天人的耳朵里面,却像是一道道惊雷一样,让他整个人脸无血色。
面前的这位弟子是谁?
为什么对他的根底知道的如此详细?
“这药具有成瘾性,你吃一次提高自己的修为,在一个月后没有继续服用的话,就会心心念念想着此药,如果你想凭自己的意志力不吃的话,那么全身就会抽搐,口吐白沫,整个人精神错乱……如果再不继续服用,就会整个人七窍流血,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对吧?”
徐兴祖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每说一句,都看着草地上欧阳天人的表情。
欧阳天人面如死灰,躺在那里睁大双眼,看着天空,一语皆无。
那种表情,感觉仿佛是自己天大的秘密被人拆穿,之前受到的荣耀全都如过眼云烟,马上被人揭了老底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大骗子,一辈子说谎,终于毁在自己的谎言之下。
怪就怪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百花谷的弟子。
眼前这位百花谷的弟子,一定是一个得道高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但是对方却能丝毫不拉的说出自己所用的药物。
欧阳天人感觉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营造的人设,在一刹那间全都崩塌了。
他的人生,似乎已经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