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忍不住抖了抖。 “是我,叶哥。”谢无虞轻声道。 叶嘉和心头一震,刚想睁开眼转身,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谢无虞:“……韩导的办公室,去年八月底。” 叶嘉和这才松了口气,再睁开眼,他果然还在花街上,四周人流涌动。 “无虞,刚刚那个……”叶嘉和下意识问道,然后就看到了谢无虞旁边坐着轮椅的兰鹤望,“……啊,兰先生。” 即使是这个时候,叶嘉和也忍不住跑偏了一下,怎么好像每次工作时间外看见谢无虞他都跟兰先生在一起似的…… 难道他推轮椅技术特别好? 谢无虞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几乎盈满了整条花街的鬼魂之后,便给他拿了两张符,“刚刚追你的东西已经解决了。这里出了点状况,叶哥你先去白云观避一避,最好是跟道长说一声,留到法会结束后再回去。” 他说得有些含糊,但叶嘉和却不敢细想,拿着符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谢无虞,就逆着人群往花街外走去,顺便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回白云观。 将叶嘉和打发走之后,谢无虞看着这本该是晚上才会出现的百鬼行,缓缓皱眉:“有人提前把鬼门开了。” 他抬手给元道子和空明子打了电话过去,但白云观离这里也有一定的距离,即使是观里的道长们赶过来也要十来分钟的时间,而在这么个时间里,那些被放出来的、只是亟待回家祭祀的亡魂还好,那些怨气深重、孽障满身的厉鬼,却会对花街里撞上的人造成不小的影响。 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引出去…… 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兰鹤望道:“先生,我来。” 谢无虞指尖一颤。 兰鹤望天生鬼命,阴气缠身,却又是真正的活人之体,如果不是谢无虞的命格遮蔽,不知道将会有多少阴魂前赴后继地向他涌来,只为将他吞吃入腹。 “不行。” 谢无虞神色头一次那么冷肃,兰鹤望深深看他一眼,随即摇摇头,“不是将封印解开,而是将阴气引出来——” 空明子曾经也试过用这种方法为兰鹤望减轻阴气对他身体的负担,他猜想,谢无虞应该也会这种办法。 谢无虞闻言,眉头微动。 阴魂真正觊觎的便是兰鹤望身上纯净到不可思议的阴气,如果只是将兰鹤望的阴气引一部分出来而不触及到封印的话,似乎还算可行。 但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无虞抿了抿唇,刚想说点什么,不远处便又有一只厉鬼缠上了花街中的一名游客。 兰鹤望垂了垂眸,头一次捏上他的指尖:“先生。” 谢无虞:“……就这一次。” 所幸戏台这边就已经是花街的尽头了,台上的曲目因为戏曲演员身体不适而暂告段落,人群慢慢朝外散去,谢无虞推着兰鹤望避到角落里,随即拿了几张符,俯身在兰鹤望的双腿上点了几下。 氤氲的阴气如水般被引导了出来,纯净的仿佛带着冷香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反应慢一些的阴魂还有点懵懂,那些鬼力较强的厉鬼却立刻调转了头过来。 因为今天是过来的白云观,所以谢无虞并没有带他的小桃木剑,兰鹤望看他拿了几张符在手上,表情凝重的样子,想了想,把他之前送的那小匕首拿出来了。 顺便再把那方法印也取了出来。 谢无虞:“……” 差点忘了,他之前帮小乖崽搞了好几件装备来着。 不过他只拿了那把小匕首,那方法印到底是为兰鹤望量身定制的,在他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十来个刚被放出来的厉鬼已经寻着味儿找了过来,谢无虞抬手甩了几张符出去,定了它们一瞬之后,便提着那把他掌心大小的小匕首,轻轻一跃。 兰鹤望端坐在轮椅上看着谢无虞姿势利落又潇洒地捅爆厉鬼的脑壳,还来不及在心里夸夸,一只逮着谢无虞的空隙钻过来的厉鬼就已经长大了嘴朝他压了过来。 兰鹤望单手护了一下他和谢无虞一起捞的小鱼,另一只手拿着那方法印,如云的阴气涌入其中,金光大亮。 谢无虞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厉鬼脑门上盖了个大大的戳儿,没一会儿形体就模糊了下去。 ……不愧是他做的法器。谢无虞心想。 像是找到了默契一样,那些谢无虞来不及拦住的厉鬼朝兰鹤望掠去,然后又被兰鹤望甩出了一方法印,以龙气化阴气催动的杀鬼咒威势极强,几乎每中一只厉鬼,就能让它们暂时失去片刻的行动力。 如水的阴魂在街上游荡,冲天的阴气引动天象,厚重的黑云不知何时飘来,雷光在云层中闪动。 游客们看着天色连忙离开花街找地方避雨,元道子那边得到消息后也终于赶了过来。 “当当”的古铜钟声同时响起,无数阴魂呆滞抬头,顺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朝白云观飘去。 谢无虞退后了一步,让白云观过来的那几位道长将厉鬼捆起来拖回观里,气息因为刚刚的精神高度集中和运动量而急促不稳。 兰鹤望默默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顺气。 直到将那些厉鬼都用墨斗线捆得跟粽子一样,那几位道长才稍微松了口气,走过来朝谢无虞和兰鹤望作了一礼,“多亏了二位出手,这些孽障才没有酿成大祸。” 谢无虞在兰鹤望的安抚下慢慢平稳了呼吸,摇摇头:“不过分内之事。” 但厉鬼易拿,别的幽魂却也不能就这么任由它们在街上游荡,那位说话的道长点点头:“空明子师祖接到谢道长你的电话之后就已经决定提前开始法会了。” 中元节的法会是为群鬼赦罪超拔,这些幽魂为早入轮回,自然会去聆听经文,享受祭祀。 算算时间,法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道长们没再多说,提着厉鬼就往白云观赶。 谢无虞没那么着急,只是抬头看了看半空中大开的鬼门,眉头微紧。 总觉得这两年的地府似乎并不太平。 隐隐约约抓住了一点儿眉目却又寻不到线索,谢无虞有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就被兰鹤望轻轻捏了一下手臂。 “先生别担心。”兰鹤望缓缓道。 谢无虞闻言勾了一下唇,“……嗯。” 悠远的钟声还在荡来,谢无虞推上他的轮椅,“刚道长们说法会提前了,我们先去找个好位置吧。” 兰鹤望:“嗯。” 飘飘渺渺的诵经声随着黄幡卷入祭台之下,万鬼拥挤在人群之中,艰涩的喉咙被甘露开启,愁苦的面容露出笑意。 谢无虞跟着台上的空明子一起低低念了几段超度经文,送了这些阴魂一程。 这一场法会几乎是开到了晚上九点,前半段是摄召安灵,后半段则是施食超度。 谢无虞拿了碗豆腐饭去布施,回来时就带了两盏荷花灯。 兰鹤望抬头看他,谢无虞含笑道:“不是说了今晚去白云河放河灯吗?”第55章 白云河就在白云观的后门附近。 此时正是月中,圆盘似的明月高悬天幕,月光落到潺潺流动的河面上,映出一片碎玉般的清晖。 明灭的河灯顺着河水往远处流去,谢无虞看了看,推着兰鹤望去到河边的一棵古松下,避开了拥挤的人群。 清风徐来,手中提着的荷花灯烛火一阵跳动,谢无虞伸手挡了挡,便笑着给兰鹤望递了一盏。 中元节一直有放河灯的习俗,但和过年时祭典上放的花灯不同,中元节放河灯的寓意是为了普度水中孤魂,遥寄对逝去的亲人的思念之情。 不远处的施食法会还在继续,模糊的唱经声遥遥送来,兰鹤望从谢无虞手中接过那盏烛光融暖的荷花灯,然后借着清凉的月光窥见了谢无虞唇边轻浅的笑意。 ……先生可真好看啊。 兰鹤望内心低低感叹了一声,垂下眸,烛火升起的焰气将他的手都染成了一片橘红。 谢无虞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拿着手中的荷花灯在水面上轻轻一送,低低地念了一段超度经文。河面泛起涟漪,像是河中的孤魂在无声地回应。 兰鹤望行动不便,提着荷花灯微微蹙眉。谢无虞见状,侧头想了想,然后将他空着的那条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半扶着他蹲下。 兰鹤望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难得地愣了愣:“……先生?” 这个姿势让他和谢无虞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依偎在一起,兰鹤望能感觉得到谢无虞舒展的脊背线条,漂亮的蝴蝶骨就在他的手臂下方展翼欲飞。 他还闻到了淡淡的檀木混合着柏木的香气,谢无虞微长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柔顺而黑亮,散发着热气的皮肤白皙却不显得脆弱,微挑的唇角带着隐约的促狭的意味。 “这样能放了吗?”谢无虞问,碰了碰他提着荷花灯的那只手。 兰鹤望蓦然回过神来,微微抿了抿唇,点点头,随即伸出手,让手中的荷花灯轻轻落到了水面上。 水流潺潺,荷花灯很快就随着流水融入到了一片灯火烛光之中。 兰鹤望静静地看着,谢无虞也不催他,半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先生。”过了一会儿,兰鹤望喊了他一声。谢无虞垂眸向他看去,只见兰鹤望眼中瞳色深深,像是沉了许多的言语和情绪在其中,却又在片刻之内收敛了下去。 “怎么了?”谢无虞微微勾唇,问道。 “没……”兰鹤望顿了顿,刚想回一句没事,谢无虞便捏了一把他的下巴,微笑着低头,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一切事物似乎在谢无虞的这个举动中都模糊了下去,兰鹤望喉结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明月映着古松在草甸上投下一片暧昧的阴影,远处河上的烛光连成一片。清晖与树影之间,清风扫过他的唇边,落进了他的怀里。 最后回去时的那段记忆,兰鹤望其实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清凉明亮的月光下,谢无虞含着笑意凑过来的、俊美得几近神祇般的眉眼。 唇角传来的触感不过瞬息便往后撤去,快得让兰鹤望几乎怀疑那只是梦境。 是梦吗? 兰鹤望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凤眸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深沉锐利。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熟悉的房间,不远处的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一张檀木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透明的玻璃缸,五条色彩斑斓的金鱼在其中上下游动,偶尔穿过绿色的水草,在缸底掀起一层细沙。 记忆回笼。 兰鹤望扶着眉心,过了一会儿,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畔。 兰鹤望出来时谢无虞正坐在餐厅里喝着阿姨熬的小米粥,手上拿着手机刷着这两天攒下来没怎么看的微信消息。 空明子和元道子两人还停留在白云观那边帮忙善后,顺便还要去查一查鬼门提前开启的原因。谢无虞对这方面倒不是很擅长,只让元道子找到原因之后知会他一声,就退出来,点进了骆频发来的消息里。 骆频:!!! 骆频:!!!小师叔!!! 骆频:你昨天是不是和兰先生去白云观的庙会了!!! 骆频:你被粉丝拍了知道吗! 因为票房超出预期,《破天剑》并没有像其他电影那样,赶了半个月的上映期之后就下映,而是直接又延长了上映的时间,票房甚至还稳定在一定的区间之内,而这种火爆连带着造成的影响则是—— 整部电影的主演包括谢无虞这个男四的演员,热度都一下子飞涨了起来,尤其是谢无虞,他现在的热度甚至都赶上了一般的三线明星了,粉丝增长得比当初《定制爱情》和《无心之罪》都在收视率巅峰的时候还要多。 但画风还是没变化就是了……或者说,一开始新粉们的画风还是不一样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被那些天天喊着大师的老粉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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