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辆车在谢无虞回头的时候就已经汇入到了长长的车流里失去了踪迹。谢无虞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高深莫测:“你知道什么,你师叔我还在等我的天命好么。” 骆频:“……”虽然听观里其他的师叔们说过他这位小师叔身上有着什么天命,但是听本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到了谢无虞落脚的公寓楼下,谢无虞拖着行李箱下车,还不忘回头嘱咐骆频:“别忘了明天把实习证明拿给我啊。” 合着您来找我这趟还真是为了个实习证明么?骆频无奈应道:“知道了。” 谢无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提着行李箱上楼。 公寓是谢无虞父母给他留下的,面积虽然小点,但布置挺温馨,又是在大学城附近,谢无虞读大学的这几年就一直住这儿,只是等他毕业之后,大概就要回清水观去了,到时候把房子租给附近的大学生也不错。 谢无虞一边洗澡一边想着毕业之后的打算,出来之后拿起手机才看见他的师父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谢无虞连忙回拨了过去。 “喂,师父?”谢无虞的师父就是清水观的观主,他父母去世之后就一直是他把谢无虞拉扯大的,谢无虞对他感情很深,连带着对清水观也有很强的责任感。 “喂,无虞?你实习证明弄好了么?”元道子问。 谢无虞说:“嗯,已经拜托骆师侄帮忙弄完了,明天拿到就能回去了。” 元道子:“不行哦,你还不能回来。” 谢无虞:“???” “为师刚刚给你卜了一卦。”元道子看着面前的卦图,苍老的眉眼舒展,“这次卦象出现变化了。” 谢无虞惊讶:“变了?” 和骆频一样,谢无虞的命格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这些年来,不管元道子给他卜算过多少次,卦象上显示的都是一片空白,而这一次,卦象终于出现了变化。 “这次的卦象……是屯卦。” 谢无虞脑海里飞快地找到了屯卦的卦象说明。 屯即“囤聚”,屯卦的主卦是震卦,客卦是坎卦。震卦的卦象为雷,“春雷一声惊万物”,意味新生,也代表新的起点;而坎卦的卦象是水,水总是往下流,有衰落之意,另一方面,水可以淹死人,水可以浮起大船,水可以冲走巨石,水可以泛滥成灾。屯卦意味着生的希望,却也意味着……九死绝境。 但不管怎么样,这对谢无虞来说都是一个契机。卦象是谢无虞回来帝都之后才出现变化的,元道子缓缓地将卦图收起,道,“你之前跟着你骆师侄干的什么?那就继续干嘛,等为师找到卦象变化的原因了再回来。” 刚刚拒绝了骆频留京邀请自称只要实习证明的谢无虞:“……” 第二天拿着实习证明过来却听见自家小师叔一脸淡然地问他能不能继续在他公司当艺人的骆频满脸震惊:“哪里来的野鬼,敢占我小师叔的身子!” 小心我小师叔一张雷符劈死你! 谢无虞冷漠脸:“没夺舍没附身,纯24k金应届大学生便宜卖。” 骆频小心翼翼:“小师叔你真想……继续当艺人?” 谢无虞微笑。 骆频怂怂一缩头,“那我去安排一下。” 虽然谢无虞突然变卦很奇怪,但不得不说谢无虞的相貌气质放在当今娱乐圈都是一等一的,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骆频能放过才怪,在得到谢无虞明确的答复之后,骆频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与此同时,最新一期的《大明星》也终于要播出了。第6章 导演也终于可以暗戳戳地把自己亲手录的视频放出去了。 “???” “不是,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一个综艺节目的官博上看到节目请来的嘉宾……唱道经。” “别说,唱得还挺好听的,韵律好特别,感觉特别、特别空灵?” “节目直播特别彩蛋,这说法真是绝了,我能说我信了吗_” “呃,还真是演的???” “可我真的觉得直播那个真的挺诡异,看着不像是节目效果啊……” “闹不闹鬼的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谢无虞唱完经还一本正经说自己不是茅山道士,自己信的正一教好可爱喔[心动.jpg]” “啊这,这是宗教科普时间吗?谢无虞真是道教信徒吗,我怎么感觉他马克思毛选学得比我还好???” “这可能就是不想当党员的演员不是个好道士吧……” “操,这节目有毒吧!” …… 直播事件刚刚有所下降的热度再次被节目组突然放出来的这个澄清视频点爆,不少吃瓜群众又涌了进来。但节目组早早就联系好了职业粉丝和水军,在评论和转发里带足了节奏,所以评论里一直抓着节目组真的闹鬼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被一开始的留言带歪了思路,跑偏到了节目组炒作上面去了。 毕竟直播时要是真闹鬼了,节目组出来公关不该是尽量遮掩过去吗,怎么可能让自己节目里的嘉宾大大方方出来唱道经讲科学,承认自己是个真道士——不对,好像不是道士? 不管怎么样,这两次轰轰烈烈的热搜下来,觉得节目组是炒作的网友因为那两个视频也勾起一点儿去看节目的兴趣;而坚持节目组真闹鬼了后面发的辟谣全是故弄玄虚的网友则是心有不甘,也忍不住暗戳戳点开综艺誓要找出蛛丝马迹证明自己的猜测…… 总之这一期的《大明星》收视率堪称爆棚,而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谢无虞,更是吸了不少新粉。 就是那些看了骆频买的#唱经道士#、#抓鬼我在行演戏也很棒#、#来听个道经陶冶身心吧#这种奇奇怪怪的话题进来的新粉画风看起来似乎有点儿迷幻,除了上来就冲着谢无虞喊大师之外,还在评论里问他道观是不是很看重才艺表演,能不能帮忙操办法事什么的。 而原来的那些因为那个偶像剧男二角色粉上谢无虞的老粉们在充分了解了自家正主的新人设和新粉丝的画风之后,也犹犹豫豫地打出了一行字: “哥哥接下来是要出演茅山道士了吗?” 谢无虞:“……” 算了。 第一次自觉代入艺人角色的谢无虞缓缓关上微博,心想,他还是去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吧。 他现在的讨论度正高,但这种边缘性的话题带来的热度时效性其实很短,骆频心心念念想捧一个当红艺人出来,当然不可能放任谢无虞浪费这些热度,没多久就给他接了好几个通告。 其中有一个通告就在明天,是一个古装剧剧组的试镜。那个剧组规模不大,但之前也拍过几部收视率不错的电视剧,骆频把自己在圈里的人脉搜刮了一遍,终于帮他要到了一个男四的角色试镜。 谢无虞又确认了一遍明天试镜的时间,这才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洗澡换了套道袍开始做日常的晚课。 道教的晚课常因派系和地区的不同而有所变化。谢无虞信的正一一派,晚课除了要向天尊神君焚香敬烛之外,还要操经韵,诵三经,课自己之功者,修自身之道也。 清水观晚课中常诵的《救苦拔罪妙经》、《升天得道经》、《解冤拔罪经》都是谢无虞从小念熟的,不需要再找经文出来看,谢无虞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首起步虚韵。 拗口的经文配上特殊的韵调,经由谢无虞咬字清晰地念唱出来,在夜色中显得莫名地奇异玄奥。 一缕阴气渐渐地在窗外成型,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模样。过了一会儿,男鬼旁边又多了一个身上血迹斑斓,大半张脸都被碾成肉糊一样的女鬼。 接下来还有哭泣不休的早夭小鬼、寿终正寝的老鬼、跳楼而亡的年轻男鬼……十来只新死鬼密密麻麻地挤在谢无虞家的窗边,表情迷迷瞪瞪的,静静地听着房子里面传来的清朗的诵经声。 “使宿世冤仇,乘福超度。幽魂苦爽,各获超升……”谢无虞话音微顿,抬眸看向窗外一众浑浑噩噩的新死鬼,抬手将之前准备的杨枝甘露撒下,道,“去吧。” 夜风吹卷起道袍的下摆,谢无虞静静地看着这些前来听经的新死鬼跟随阴差散入地府,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还是钥匙扣模样的狐鬼扒拉着门板,突然吱了一声:“你这道士好奇怪。” 谢无虞回过神来,闻言挑了挑眉,问,“哪里奇怪?” 狐鬼静静地盯着他,没说话。 明明之前这人还拿桃木剑和镇邪符威胁它,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心软,可现在看着又像是对鬼魂充满悲悯,甚至还特意超度了那些滞留在人间的野鬼…… 奇怪,道士果然奇怪。 它像是陷入了沉思当中,谢无虞也不在意,把它从地上拎起来捏了一把,喃喃道,“也不知道狐狸肉好不好吃……” 狐鬼耳尖一竖:“!” 谢无虞哈哈一笑。 开玩笑,吃野味犯法的好么。 最近狐鬼身上的阴气散得差不多了,但关于是谁把它从地府里带上来的还是想不起来,谢无虞又不好让骆频这样的脆皮把它送去清水观,只能是等他有空了或者是元道子过来再处理了。 将恼羞成怒的狐鬼放回去,谢无虞调了个早起的闹钟,洗漱完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谢无虞照例做完早课,在供桌上换上新买的祭品,拿上钥匙就下楼了。 骆频和那个剧组的制片人有点交情,本来是想过来接了谢无虞过去顺便再拉拉关系的,但公司里临时出了点事,他脱不开身,只能让谢无虞自己去了。 谢无虞在手机上搜了搜试镜地点的位置,打了辆车过去。 路上有点堵,但谢无虞预留的时间充足,等他到达试镜地点所在的那栋大楼下面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 谢无虞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栋气势恢宏风水极佳的大楼,默默地把骆频的那个小公司和人家这个比了比,沉默。 ……有空还是帮他这个师侄弄一下公司的风水吧。 谢无虞有些唏嘘,走进去按了一下电梯。 试镜地点是在大楼的十六层,地方挺大,谢无虞本来以为自己来得挺早,但上去一看,走廊里居然已经坐了不少人,粗略一看就有十来个。 “你也是来试镜的?”一个助理模样的小姑娘抬头看见谢无虞走进来,听见他说是来试镜男四那个角色,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停了一下,就给他发了一张序号牌,让他抽了一场戏的剧本等着。 谢无虞看了看,他拿到的是七号,也就是说前面和他试镜还有六个人。 而至于他抽到的那场戏,谢无虞低头扫了一遍那页剧本,“……” 这部古装剧改编自一部架空小说,其中男四这个角色是个出生膏梁的小少爷。小少爷不知天高地厚,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想游历江湖,在险些被厉鬼害死的时候,遇上了狐妖女主,从此一见钟情,在故事的结尾自愿为了女主赴死。 而谢无虞抽到的,就是男四刚从家里出来,在破庙里被厉鬼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一段戏。 谢无虞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面对厉鬼时的样子。 作恶的厉鬼大多戾气难消,不仅爱害人还爱骂人,谢无虞听到它们骂娘一般不会生气,只会抽出一沓符咒和一柄桃木剑,送它们一次物理超度。 ……但演戏不能这么演。 做演员好难。 谢无虞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外面等了俩个多小时,前面陆陆续续有人试完了镜离开,谢无虞才听到试镜室里喊了一声“七号”,起身推门走了进去。 试镜室里的人不多,其中一个看着挺缄默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导演韩毅。 “是来试镜池尧这个角色的?”韩毅看了一眼资料,敲了敲桌面,“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这段情节发生在一个雨夜里。 谢无虞酝酿了一下,睁开眼上前一步半蹲在地上,左手抱着膝盖,右手像是拿了根棍子翻了翻火堆,眼睛里有一点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只是随着夜色渐深,破庙里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低,池尧加了好几次柴,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眼里也逐渐多了几分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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