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对手、敌人与朋友


    “当你死后出殡，只需要四个朋友来抬棺材。”


    —弗格森


    达格利什挂印而去，好事的媒体跑去找弗格森采访，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弗格森连翻白眼，一点都不想配合，对所有的提问都拒绝回答。


    死敌在夺冠之后骄傲离场，连报仇机会都不给，你想让弗格森还送上好话？


    对于弗格森来说，双红会的恩怨除了球队和球迷的对垒之外，主教练之间的仇也是要算的。


    达格利什1976年加盟利物浦之前效力凯尔特人，天主教徒；弗格森年轻时是流浪者中锋，新教徒。球队背景和宗教冲突让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对手，是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弗格森1986年成为老特拉福德的话事人之前，曾经在苏格兰国家队担任过名帅斯坦的助手，当时达格利什也是苏格兰国家队中的超级球星，可两人从来都不说话。


    弗格森1986年执教曼联的时候，达格利什已经是利物浦的球员兼主帅，而且都取得了非常的成功。从那时候算起到2013年5月弗格森从曼联退休，利物浦队经历了一段屈辱的历程。俱乐部不仅不能阻止弗格森的球队崛起和复兴，而且在更换了10任主帅之后也没有再问鼎过联赛冠军。这个过程中，达格利什还一度重新担任利物浦主帅。在这26年的时间里，弗格森和达格利什演绎了从敌人到对手，从仇人到朋友的非凡故事。达格利什的职业生涯，完美地填充成为了弗格森建设打造红魔王朝的背景板。


    安菲尔德国王pk老特拉福德教父，天主教徒vs新教徒，弗格森与达格利什之间，有着超过30年的恩怨情仇。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如此激烈，矛盾如此尖锐，贯穿了球员时代和主帅时期，成为了英格兰或者苏格兰足球的波澜壮阔历史中经典的片段。


    弗格森比达格利什大9岁，都曾经是苏格兰的球星，但达格利什在球员生涯的成就是弗格森无法企及的。达格利什一度可以被认为是苏格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星，而弗格森最巅峰时也只是在流浪者队打酱油而已。


    两个苏格兰人在1960年代时就相识了，那时候大家都是球员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达格利什后来的回忆还有点温情在内，“我当时就住在伊波罗克斯球场对面，和格拉斯哥年轻球员米勒关系很好。我那时就认识弗格森，他当时转会身价挺高（流浪者花了当时的高价6.5万英镑从邓弗姆林引入，周薪翻倍到80英镑），是个很出名的前锋。我记得弗格森有辆大车，经常顺路捎我和米勒进城。”


    两人最早的交手？达格利什还记得那是1969年的“老字号德比”。当时弗格森27岁还是一线主力，达格利什则是18岁的毛头小伙，被安排司职后卫去盯防弗格森。达格利什说：“我打那个位置是饱受欺负的，各种被‘教育’。我被那个家伙用各种粗野的动作侵犯，有时候还被他倒打一耙。我需要的就是接受教训，不断进步。我最深的记忆是弗格森的肘子，经常在我的眼前挥来挥去，但我的表现很稳定，他没能制造麻烦。我记得那场我们赢了2比0，不过我也读到过弗格森的回忆，他说他进球了。我记不清了，但击败他们这一点没疑问。”


    对于这次遭遇，弗格森的回忆则是这样的：“肯尼他采取的是那种人盯人的贴身防守，就像条鼻涕虫一样黏着你，让人极其不舒服。我警告他‘你会需要个医生’，我当然不会对他客气。他默默听完，看着我，然后就离开我远一点，但却来了一记不做声的下脚飞铲。我的动作也很强硬，他肯定尝到了滋味。肯尼是个伟大的球员，人们总忘掉伟大球员最需要的素质是勇敢。他就像一头狮子那样勇敢，他敢于挨任何人的踢，也敢于回击。”


    作为两个着名的苏格兰足球人，尽管相差9岁，但他们却也存在着奇特的对比。尽管两人分别效力老伙计的两家，彼此应该是死敌，但两人的关系却也没有那么恶劣。达格利什对年长的弗格森还是保持一定的尊敬，达格利什的岳父哈金斯甚至教过弗格森炸鱼。弗格森经常和夫人凯茜到哈金斯的 “山毛榉”酒吧讨教烹饪技巧，顺便小酌一番。


    达格利什1976年加盟利物浦，先是球员，后来是球员兼教练，后来变成主教练。达格利什在利物浦效力时取得了辉煌成就，他和利物浦一起总共赢得6次联赛冠军、1次足总杯冠军、4次联赛杯冠军和3次冠军杯冠军，是利物浦红色王朝的功勋，球迷们都爱称他为“利物浦国王”。


    此时弗格森经历了无比艰苦的生涯，无奈地退役后转为足球教练。弗格森在苏格兰国家队担任过斯坦的助手，和当时已经成为头号球星的达格利什交情变得非常淡薄。他们之间的第一道真正裂痕就出现在国家队时期，1986年世界杯决赛圈时弗格森临时接任主帅，弃用了达格利什的好友阿兰-汉森，随后达格利什就以受伤需要手术为名退出了国家队。弗格森对此非常不满，两人的芥蒂由此种下。


    1985-86赛季，达格利什接手任教利物浦，既当球员又兼教练。但他的第一次任教就夺得了英甲1985-86赛季联赛冠军，并获得了足总杯冠军，毫无疑问地问鼎年度最佳教练。


    达格利什执教利物浦的第二个赛季，正值弗格森中途接掌曼联。此时的弗格森顶着苏格兰联赛最强少帅的赫赫威名，充满挑战激情来到英格兰，自然要对联赛霸主发起冲击。


    两个苏格兰人的矛盾接着双红会的由头激烈迸发，弗格森主客场两次击败利物浦，摧毁了达格利什的卫冕幻梦。


    达格利什迫切需要还击，但1988年4月4日利物浦在安菲尔德还是没有降服红魔，双方只是打成3比3平。曼联比赛中还被罚下一人，以寡敌众熬到了最后。弗格森赛后无比愤怒，直接出言讽刺，“每支球队来到安菲尔德都要小心被呕吐物窒息......”


    达格利什没能够在双红会击溃弗格森，但利物浦在赛季里依然笑到最后，再次夺得联赛冠军奖杯，身后是被远远抛离的曼联。


    在整个80年代，达格利什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连买人他也可以挖曼联的墙角，硬抢曼联相中的巴恩斯和比尔兹利。双红会上弗格森总是不断地挑战对手，战绩也非常耀眼，但球队却总是无法取得突破，没有在联赛上压倒过达格利什。


    到了1989-90赛季，达格利什的利物浦遭遇了悲惨的“希尔斯堡惨案”，达格利什的灵魂和思想都受到了重创，赛季最后更是被抢走了联赛冠军；而弗格森这边面临的则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他差点就因为战绩太差，球队表现萎靡不振而被炒掉，最后历经各种惊险才保住帅位。


    然后就到了1990-91赛季，达格利什夺冠之后辞去主教练职务，弗格森则拿下欧洲优胜者杯冠军，在英格兰的执教事业开始出现曙光。


    在1991年夏天的这个时候，达格利什执教利物浦7个赛季功勋累累，拿到了三个联赛冠军和两个足总杯冠军，奠定了自己名帅地位。相比之下弗格森还在艰难求索，联赛冠军还遥不可及。


    踏入英超时代之后弗格森开始带领红魔崛起，属于他的好时光终于来临。而达格利什则蛰伏多年，利物浦也黯然失色。


    到了1994-95赛季，达格利什在另外一家英超球队突然崛起，打破了曼联垄断英超的局面。他带领布莱克本队勇夺英超冠军，再次战胜了弗格森。


    达格利什气势强盛，暴力本骄气十足，弗格森突然被暴击之后也有点无所适从。无论是不是曼联对利物浦，无论达格利什在哪里，现在他都是弗格森的敌人！


    弗格森经受住了达格利什的这一波冲击，他带着曼联迅速地进行重建。弗格森在下一个赛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带领新的球队卷土重来，连夺联赛和足总杯冠军，实实在在出了一口恶气。而在击败曼联夺得英超冠军之后，达格利什并没有在布莱克本长期停留。但他随后执教纽卡斯尔联队时并没有成功，执教生涯备受赞誉的名声大大受损。后来辗转执教苏格兰的豪门凯尔特人队，但从实力和质量上已经大大下降了一个级别。达格利什在凯尔特人队时还击败了阿伯丁队，获得了联赛杯冠军，算是对弗格森当年佳绩的一个遥远回应。


    就在达格利什离开利物浦之后的这十几年中，弗格森已经率领曼联完成了对英超联赛的绝对征服，他实现的辉煌成就，他创造的传奇记录，他打下的王朝霸业，已经令所有的媒体震撼，也让整个世界足坛都奉上尊重。


    到了1999年之后，弗格森的曼联已经强大到不可阻挡。三冠王的传奇成就之后，弗格森带领球队横扫英超，逞强欧陆，四次杀入欧冠决赛，两次夺得欧冠冠军，联赛则实现了两次三连冠，成为了英格兰最成功的俱乐部，他自己也成为了英超无可置疑的最佳主帅。


    达格利什自然不可能对此毫不介怀，但事实上他却无能为力。他在赋闲期间应邀成为电视台评论员，此时他对曼联和弗格森诸多眼红心热，一度还鼓动媒体围攻弗格森。


    弗格森极其恼怒，他接受采访时爆出一句名言：“当你死后出殡时，你只需要四个朋友来抬你的棺材。”


    这句话的意思在苏格兰谁都知晓，弗格森发出的声音令人沉默，他与达格利什就此走向决裂。


    弗格森与达格利什都是个性刚烈、言辞锋利，胜利欲望极强的人，身处两个敌对俱乐部，更是让两人成了一对德比天敌。他们几乎就是一个镜子的两面，同样强硬、顽固，同样有着苏格兰人的坚持和勇气。但他们又是如此敌对和仇视，当弗格森爆出那一句“最大心愿”之后，达格利什则表示，“仰望别人的光辉是可悲的，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时间到了2011年1月8日，达格利什重回利物浦接过霍奇森的教鞭。达格利什临时接手还是展现了能力，帮助利物浦迅速摆脱了困境，排名从霍奇森下课时的第12名上升到第6名。达格利什指挥利物浦取得了一系列胜利，客场1：0胜切尔西、主场3：1胜曼联、主场3：0胜曼城等，重新展现了强队本色。


    当很多利物浦球迷幻想着达格利什把“弗格森在曼联的故事”复制一遍时，现实是残酷而无情的。尽管达格利什野心勃勃，他也在2011年夏天招兵买马，不断增强阵容，但他的能力已经被时代抛弃。2011-12赛季开季未及，利物浦就已经在联赛中彻底掉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曼联和曼城逐鹿冠军。


    达格利什最终仅仅是夺得了联赛杯冠军，总算不会两手空空，但也完全无力对弗格森的球队造成任何威胁。


    达格利什还想继续努力，但利物浦的老板已经不想再给他时间，到了2012年夏天，利物浦俱乐部解除了达格利什的职务。


    无论如何，达格利什再也没有可能追上弗格森的成绩。而在弗格森这一端，成绩和荣誉都压过了对手，他也可以放下那些堆积的仇恨和难解的心结了。


    到了2013年夏天，弗格森从曼联主帅位置退休——两个苏格兰人对垒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此时达格利什终于为老对手弗格森奉上赞歌。他说，“弗格森在曼联干得太出色了，他是英超时代最出色的主帅。我认为他已经超越了巴斯比爵士。当你回忆他来时曼联处在什么位置，你就会知道他做了一项多么出色的工作。”


    到了2017年，利物浦俱乐部将百年看台命名为“达格利什看台”，以表彰达格利什的功勋。这个命名仪式邀请了很多名流，曼联的弗格森和博比-查尔顿爵士都出席参加，并表达了对达格利什的赞扬。


    “弗格森和查尔顿爵士能来，已经胜过千言万语。”达格利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