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继续坐在办公室里了，李默然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个小世界。


    想要绕开别人构建的偏颇叙事，那就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大街上，依然游荡着数不清的流浪汉，虽然他们都穿上了“悦享洁净”集团分发的新衣服，但很快就会再次变得脏兮兮的，有些吃饱了的流浪汉就无所事事地睡在大马路或者公共长椅上晒太阳。


    伴随着排泄物的臭味，一些流浪汉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还有一些人则是在溜冰飞叶子之后倒在地上直抽抽。


    李默然发动了“色欲”系统的技能，将自己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然后穿上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这样即使混进流浪汉堆里也并不会显得突兀。


    紧接着，他召唤出了魅影绮罗。


    “你这次叫我出来，似乎不是为了战斗呀？”


    一阵光芒闪过，一位七分邪气带着三分温柔的女子出现在了李默然面前，她的表情少了往日那种忍不住要戏弄李默然的感觉，因为她能感受到李默然此刻内心的迷茫与痛苦。


    “你的奇术能够获知普通人内心的想法吗？”李默然说道，“我需要了解到别人的感受，但是语言这种东西往往并不可靠。”


    魅影绮罗有些为难的说道：“你如果是将我的能力恢复到完全状态，我可以帮你控制大量的普通人，但是要获知他们内心的想法，我是做不到的，就算我能够做到，这个世界的‘天道’估计也不会答应吧。”


    李默然眉头紧锁，魅影绮罗的话不无道理，即使是他进入了“变身造物主”状态，读心依然被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判断为破坏平衡的手段，从来都没有让他用出来过。


    连他这个正在对决中的造物主都是如此，那么即使他召唤出来的角色原本拥有什么读心能力，估计“天道”也不会让用出来吧。


    “天道”就是造物主对决中的动态规则，由于是同时受两个造物内心影响，可以保证一定的公平性，动态的规则就像是跑团游戏当中的主持人一样，可以防止有人卡bug或者钻空子，破坏这次随机推演的大设定。


    “不过，如果是判断一个普通人是否说谎，我还是能够做到的。”见李默然如此急切，魅影绮罗缓缓说道。


    李默然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那就拜托你了，调查这些信息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造物主手游”，现在完成了四项恶行任务的他玩的是0.1折版本，就像是在玩破解版一样，想要提升力量轻而易举。


    李默然立刻购买了一大堆培养材料，将魅影绮罗“毕业拉满”。


    魅影绮罗在远处观望，而李默然则是开始调查起了流浪汉们的情况。


    “哥们儿，你感觉咱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你是希望变好的？”李默然走到一位流浪汉身旁问道。


    对方完全没有理会李默然，这人坐在墙角，直翻白眼，显然是已经嗨过头了。


    不得已，李默然只能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走进了距离最近的流浪汉安置住所，一股垃圾的恶臭扑面而来，虽然这里的住所提供了应有的一切，包括热水、清洁工具，可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并没有任何想要收拾这个房间的样子，他满脸胡渣，正在用手机享受着一些价格低廉又不至于彻底破坏健康的娱乐。


    李默然待了很久之后，对方才注意到了他。


    “你是新来的？”


    “嗯，对，来看看这里的生活环境。”


    “呵呵，这有什么好看的，哪里都一样，反正领着些食物混日子就行了。”男人翻了个身，继续打着游戏。


    李默然看到了希望，至少这个男人还没有去酗酒飞叶子把脑袋搞坏，从他的身上说不定能了解到些什么。


    “你在这里生活的话，感觉过得幸福吗？”李默然缓缓问道。


    “幸福？我当然幸福了啊。”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用担心房子了，啥也不用干，每天就玩玩刺激的游戏找爽感，看看刺激的动画漫画小说，这样还不幸福啊？”


    李默然偷偷看了一眼隐藏在门外的魅影绮罗。


    「他在撒谎。」


    魅影绮罗给了李默然答案。


    李默然想起了之前有一些高管说的这些流浪汉基本上都是好吃懒做不愿意努力的失败者，这可能是一种原因，但这样的说法绝对是偏颇的。因为两种叙事角度下的生活，他都是体验过的。


    “其实，你并没有很幸福吧？”李默然淡淡地说。


    床上的男子愣了一下，但他随后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继续追求着自己的简单感官享受，也许，他已经麻木了。


    “这种事情……不是很重要吧？有吃有喝就行了，去费劲折腾干嘛呢？”男人苦笑着说，“他们之前搞什么罢工和抗议，我也懒得去了，可以好死赖活就不错了。幸福……有几个人能幸福呢？”


    李默然陷入了深思，以小世界现在的科技和生产力来说，绝对是比那种蛮荒时代要过得更好的，无论衣食住行。


    蛮荒时代的一个部落首领估计都得不到现在的一位流浪汉的待遇，丰富的食物、安全的住所、各种娱乐方式，甚至在李默然的努力之下，这个小世界除了消灭态异常因子导致的症状之外，其他各种疾病都已经被异能和科技攻克，各种各样的绝症都不能算是绝症了，这一点甚至连表层世界都做不到。


    可是即使这样，这些人依然得不到幸福，也没有什么去追求幸福的动力。


    难道是因为吃得太饱反而不会幸福吗？难道真的是像那些社会精英，那些高管所认为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需要进行优胜劣汰吗？


    “你说，我们要是去技能培训学校学习，然后找到一份工作，再赚到钱，一步步向上爬，会不会比现在幸福呢？”李默然试探性地问道。


    男子关掉了手机，坐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些迷茫：“不知道啊，但我们这种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混不出个‘名堂’吧，就算我们再怎么拼，也不可能做到像‘悦享洁净’董事长那样的成功吧？”


    李默然哑口无言，他的成功其实和努力关系并不大，更多的是因为他是造物主，拥有这个小世界其他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外挂金手指，还有机缘与运气。


    可是难道成为不了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就一定获得不了幸福吗？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世界最终只能有一个坐在王座上的人获得幸福？


    但是很讽刺的是，被面前这位流浪汉羡慕着的李默然并没有感觉自己幸福，他甚至因为没有办法让小世界的所有人幸福，没办法达成胜利条件而烦恼和痛苦。


    “你觉得，如果你现在的条件改善到哪一个地步，会变得更幸福一些呢？”李默然找到了一片角落，完全没有在意那里堆积如山的垃圾，直接坐了下来。


    “我想想哈……”男人陷入了思考，在日复一日的麻醉自己当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李默然的问题却任然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


    “幸福的话，应该是要结婚生子的吧，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就像那个叫‘冰淇淋’的主播一样漂亮的那种。”


    “然后还需要一个很大很有排面的房子吧，然后还要有一个豪华的泳池，我看那些爽文和短剧里面都是这样的。”男子还真的开始了自己的构想，“接下来还得养几条狗几只猫，我看那些过得很幸福的博主都是要有宠物陪伴的。”


    “接着还要有一辆很大的房车，就像那个一样。”男人指了指窗外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是“悦享洁净”集团最新推出的豪华款房车，广告语是“能够坐下一家六口加上一只阿拉斯加雪橇犬，给你带来温暖与幸福”。


    “有了女朋友或者老婆之后，还得给她送一些首饰戒指才行吧。”男人接着说道，“之前永恒集团有一款500克拉的超级钻戒套装，据说把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获得幸福了。”


    李默然耐心地听着对方讲完了自己对于幸福的畅想，问出了自己之前产生的疑问。


    “可是房车、500克拉的钻戒这些东西，很久以前的时代应该是都没有的吧。”李默然回想起了自己在郊区创建医院，治好了那些快要饿死的绝症患者，并给予了他们工作时，他们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以及工作中吊打所谓社会精英的努力与热情。


    “以前的人没见过更好的东西的话，他们畅想的幸福会不会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呢？”


    听完了李默然的话，男人彻底糊涂了，但是他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于是也就干脆地放弃了思考，继续打开手机，进入了消遣状态。


    “可能是时代不同了，大家都变刁钻了吧，唉，这种又空又大的东西我也懒得去想了。对了，你能出去一下并把门带上吗？我有点烦，想要冲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