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好看吗？”


    她躺在旅馆的床上，这里没有那些冰冷无情的机器，也没有帮你计算着接下来还能活几天的医生。


    只有一只灰毛的小猫，猫跳到了床上，因为这里是这间屋子最温暖的地方，小家伙把身体盘成一团，睡得正香。


    宁雪面如枯槁，一袭长发也失去了光泽。她原本就偏瘦，此时更是瘦到了可怖的地步，仅剩的一点皮肉紧紧地包裹着她的骨架。


    你点了点头，心中却一阵抽痛，你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你表现得很平常，就像是她只是不小心发烧了很快就会好转一样。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来。”


    “哈哈，我现在倒是没有什么食欲啦，什么都吃不下的感觉。”你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居然是如此的温柔，“不过要是你亲自喂我，我说不定还是可以吃下一点的哦。”


    窗外突然飘起了雪，你讶异于今年的雪居然来得这么快。还记得第一次和她相遇的那天，天空中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


    “我……我今天还漂亮吗？”


    她拿着镜子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那纤弱的手几乎就快拿不起镜子了。


    宁雪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斑纹，看上去触目惊心，就像是快要腐烂了一般。这样的丑陋斑纹几乎遍布了她的全身。


    “你很漂亮。”你帮她戴上了发夹，“这样一来，就更漂亮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点泪水：“只要你觉得我好看就够了。”


    宁雪把镜子远远地盖在了一边，再也没有看过了。


    刚才出现的怀疑与恐慌，在此刻都全部消散了。她看着窗外纷飞的白雪，笑容甜蜜，和一般的热恋当中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特别喜欢雪，因为它纯洁无瑕的白色让我特别羡慕。虽然它也很可怜，好不容易见到了温暖的阳光，结果却发现这难得的阳光到来的时候刚好也是自己的死期。”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雪花落地一样无声，可这无声不是沉默，而是温柔。


    “不过从那孤独的寒夜中飘落，在这最好的阳光中慢慢地融化，最后和这美丽的世界融为一体，这样的结局，它也不会后悔了吧？”她说着握住了你的手，在触及的那一刻，她的眉头因为痛苦而扭曲，但又很快舒展开来。她在享受着你的手的触感，你身上的温度，以及你的每一分关心。


    夜晚，你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声。


    “好痛……好痛……痛死我了……”她的惨叫持续了一整晚，你在一旁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甚至感到了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阻止她自杀，那她现在会不会好过一点？


    巨大的痛苦使她不断地挣扎着，床单被撕碎、染红，满地都是刺痛着你的景象。你知道她完全是可以结束自己的痛苦的，只要她愿意，无论是咬舌还是服药，都可以比现在轻松一万倍。


    让人会失去理智的痛苦中，她不知道骂了多少句脏话，可唯独没有说过一句求死的话。


    终于是到了第二天，你帮她换掉了被弄脏的床单和被套衣服。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大面积溃烂了，你咬着自己的嘴唇，把快要冲出来的眼泪又给硬生生顶了回去，你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对她说早安。


    “我已经好多了，至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说话有些费力，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不清。


    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已经溃烂的双腿，她把头侧了过去，你赶紧把被子给她盖上。她的双腿早已无法动弹了，可此刻看到的场面却还要让她更痛苦几分。


    “有点遗憾呢，不能穿那些漂亮的裙子了……”眼泪流到了溃烂的皮肤上，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原本最喜欢穿裙子，因为双腿是她最自信的地方。


    “你现在……还觉得我漂亮吗？”


    “嗯。”


    你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悲伤卡住了你的喉咙，你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让我多看你几眼吧，求你了，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她的目光满是真诚。


    接连几天的大雪，积雪已经蓄积了厚厚几尺。这难得一见的大雪给人们带来了欢喜，小孩子们在雪地里打着雪仗，或精致或粗糙的雪人也堆了起来。情侣们则是体验着大雪中并肩而行的浪漫。年纪大的长者正欣喜地期盼着这瑞雪可以兆丰年。


    “脸红怪，你在哪里？”宁雪不安地呼喊着，直到你在她的身边回应了她。


    “我的眼睛也开始看不见了……我好害怕，我好不甘心呐，我不想死。”她的语气近乎哭喊嘶嚎，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掩饰自己的害怕和绝望了。


    你安慰着她，但是现在过多的言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你只能不停地告诉她，你还在她的身边。


    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可你的眼泪却崩断了弦，当你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润时，泪滴已经砸到了地板上。


    不过这些她都看不到了。


    “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虽然我已经叫惯了你脸红怪，可还是对这个稍稍有点好奇。”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却变得平和温柔了。你们的对话变成了恋人般的耳语。


    “庆春。庆贺的庆，春天的春。”


    她无声地笑了。


    “我们的名字，还挺般配的嘛。也难怪你不愿意告诉我，以你的性格，说出这样的名字确实挺难为情的。”


    “说出来就像是告白一样的了。”


    “话说，我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模样啊？”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快听不到了，“你还会喜欢吗……”


    “很美，就像屋外的雪一样。”你抹了抹泪水，无比肯定地说。


    “你……是在哭吧？”宁雪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可你却可以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你感觉你和她内心的感情，被连结到了一起。


    “我记得不清了，但是我应该告诉过你吧，哭了这一场就让一切都结束吧，忘得彻底一点。”她说完了最后的话。


    “没有谁是谁生命的全部呀，告别总是会在半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