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此时的五万宋军已经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赵桓组建的这五万新军，是以最能战的陕西军为基础，又有了四个月的集中训练。


    而且训练他们的是以从严治军着称的岳飞等领兵名将，加上李纲严格的新兵集训，所以这五万宋军的战斗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支军队组建前后，经历了潼关河谷歼灭娄室两万金军和黄河边歼灭二太子五千最精锐的合扎猛安军生擒二太子两场大战，由此，宋军成功地建立起了不怕金军的心理优势，变得自信而顽强。


    而这一次对敌娄室五万金军，先是吴玠、刘錡的两万宋军参加了李彦仙率领的陕西军镇守潼关城。


    潼关是天险关隘，易守难攻，并且兵精粮足，兵力甚至超过了攻城的金军，所以重创了金军，更进一步增强了宋军的心理优势。


    南关也是如此，地形狭窄险要，金军无法集中优势兵力强攻，所以吴玠和刘錡的两万宋军凭借关隘的地利优势，轻松阻击了金军长达近一个月，成功地耗光了金军的粮草。


    这一仗使得金军成为疲惫和饥饿之师，并再次重创金军。这一次以少击多的成功，更是增强了宋军面对金军的无畏心理。


    刘錡和吴玠两万宋军随后利用汾河河谷进行的袭扰战，最终拖垮了已经没有粮草也没有战马的金军，使得这支金军出现在汾河河谷时，跟逃难的饥饿一两个月的灾民没有什么两样了，并且兵力降到了三万来人。


    而岳飞、韩世忠、牛皋的三万宋军以逸待劳，又几乎都是骑兵，加上尾随而来合围的吴玠和刘錡的两万宋军，兵力已经超过金军，达五万之众，前后包抄，全歼了所有三万金军。


    战局一边倒，成了宋军对强弩之末饥饿一个多月连刀都举不起来的金军的屠杀。


    由于宋军不打算接受俘虏，而金军的骄傲也几乎没有人投降当俘虏，当然也就全部被斩杀，成就了宋军的血腥凶残之名。


    娄室依旧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他哽咽着继续说：


    “攻打南关，打到最后都打红眼了，安荅海几次身披重甲冲锋在前，也曾杀上过南关，可是宋军人太多，而且一个个都悍不畏死。


    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顽强的宋军，包括太原城都没有遇到过。


    安荅海身上多处受伤，最终又退下去了，他们攻上去了，却撕不开口子，宋军用长矛象像赶鸭子一样又把他们全赶了下来，死了很多人。


    仗打到最后，我们粮食早就断了，战马也都快吃光了，我下令让所有将士饱饱的吃一顿，积攒力量，第二天强攻南关。


    可是宋军太狡猾了，他们居然在头天晚上预计到了我们发起最后强攻，所以撤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留给我们一座空城，什么都没有。”


    我当时想不明白，宋军为什么不守了要撤走？现在我知道了，他就是要让我们退无所守，因为我们在通过南关之后沿着河谷往前走，才发现前面一段路有十多里悬崖上的狭窄通道，居然全被宋军破坏。


    那一段路就是在山崖上凿出来的，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湍急的汾河，掉下去会摔得粉身碎骨，或者落入汾河被卷走。


    由于早就没有了粮草，那么长的一段路，如果等重新修好栈道，我们全都得饿死。


    我只有下令爬上山崖，顺着山脊往前走过这一段路，再回到山谷。


    山崖异常陡峭，人可以爬上去，马却不可能，我只有下令把剩下的马全都杀了，把马肉作为干粮带走。


    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后悔，我太犟了，我应该下令撤出汾河峡谷，回到关中，穿过王屋山返回平原北上。


    可是我从来没有走回头路的习惯，我还是下令杀了马，带上马肉攀爬悬崖。


    我先派了一支军队爬上去，想掩护大军登山，可是当这支前锋爬上山崖时，宋军突然出现了，他们全都被杀了。


    宋军的箭又准又狠，把我们当靶子一样射，将士们却没有后退的，举着盾牌甚至就用身体硬扛着箭往上爬，爬上去就跟宋军死战。


    我亲自率军冲在最前面，当时安荅海就在我身边。


    他在攻打南关的时候，就中过好几箭，流血太多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没什么力气了。


    我想帮他一把，他却甩开了，说不用，他能行，我说你爹让我照顾你，他说我不是孩子，我是战士，我不需要你帮。就这么决绝的往上攀爬。


    宋军射来的箭又多又密，我身上都中了好几箭。


    宋军的破甲箭太厉害了，我穿了三层铠甲，还是被射穿，痛得我几乎要松手摔下山崖。


    安荅海肩膀中了一箭，大腿中了一箭，他把箭折断，一声不吭地接着爬，可是又一箭却命中了他的头部。


    那是一只破甲箭，是神臂弓射出来的，力度非常大。


    我看见那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头盔，箭头从后脑透了出来，就像我们烧烤串着烤羊肉……”


    说到这，娄室凄惨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停的咳嗽着。


    宗翰金兀术等人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他就这么摔下去了，我伸手想去拉他，晚了一步，他就这么栽下了悬崖，在下面的石头上弹了一下，然后飞起来，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一直落下了高高的悬崖。


    我听着下面传来沉闷的砰的一声，他的尸体就摔在河谷边的乱石之上，鲜血飞溅，摔成了肉泥……”


    说到这，娄室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活女接着帮父亲回忆道：


    “后来我爹发了疯一样往上冲，抢先冲上了峰顶，砍死了十几个宋军弓箭手，宋军才一哄而散，我们才得以爬上悬崖。


    然后沿着山脊往前走了十多里，走过了那一段被破坏的路，然后回到了山谷，沿着山谷的路再往前……”


    说到这娄室又抢过话头接着回忆道：


    “我不应该回到河谷，我应该翻山而行，或许就不会一头扎进宋军包围圈。


    可是我不知道前面还有那么多宋军啊，其实，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后退，当时的我已经疯了，依旧倔强的带着将士们回到了河谷，想穿过河谷进入汾河平原。


    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蠢！


    宋军一路之上躲在汾河两岸峡谷上不断的放箭，用滚木礌石砸我们。


    完颜撒八就是这个时候死的，被一根最大的木头从山上滚下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头完全砸扁，脑浆糊了一地，手里还紧紧握着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