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长…！我们要替族长报仇…！”


    “少族长…！我们要替族长报仇…！”


    “…”


    一道道相同的声音，蕴含着痛苦与悲愤，轰然响起。


    只见大大小小的林家族人们，无论是年迈的长辈，抑或牵着幼孩的妇女，皆是挥举着拳头在声嘶力竭的呐喊，那些模样，俨然视死如归，生死无惧。


    忽然沸腾的整个庭院，顿时让林燮惊住了。


    这时大长老与二长老皆上前来，大长老虽上了年纪，身板却是挺得老直，他眼神充满着燃烧的斗志，道：“少族长，在你昏迷的几日，我们所有族人皆是达成一致决意，今日特来请命！”


    “我们每一名林家族人都不是贪生怕死，苟且度日之人，愿意追随少族长，给族长报仇！与天香决一死战！上至老人，下至幼孩，无一惧死！我们林家没有一个怕死之人！”


    林家的小孩想必是知道了族长的死讯，眼角挂着泪水，但是那神情，却是愈发的坚定，眼神中充满着无所畏惧。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对天香没什么概念，他们只知道，族长是因天香而死，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也要为族长报仇。


    小孩都如此，更何况此刻的所有林家族人们。


    呐喊之声，振聋发聩，仿佛如熊熊烈火，燃烧着女皇寝阁。


    这般场面，任谁看了，都会热血沸腾，应势而为。


    不过，这时林燮开口道：“各位宗亲们，能否先听林燮一言。”


    林燮话一出，庭院内的呐喊声立马停了下来。


    “宗亲们，你们的心情林燮理解万分，林燮又何尝不是，可我们若真的意气用事，与天香寻仇，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宗亲们既将性命交付于我，我又岂能置大家的安危于不顾，又岂能让林家，毁于我手...”


    “这仇，肯定是要报，但不是现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燮的话语平静地落下，接着道：“如今大岚老陛下已经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让林家前往中州大陆，暂避锋芒，不知各位长老，宗亲，意下如何？”


    林燮说完，全场寂静无声，唯独大长老与二长老二人，转头相互看了一眼，目光坚定，而后会心的点了点头，相互示意，下一刻，这片庭院之中，成片的跪倒声，哗啦爆发。


    “谨遵族长之命…！”


    这一刻，人心所向。


    …


    翌日，早，晨雾弥漫着帝都，万物还处在待兴之中。


    然而，女皇闺房内，却是热闹非凡，朝气蓬勃。


    不过，一切的声音，主要还是来自于女皇一人。


    “快快！再帮本皇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女皇来回走在房中，看那焦急之中又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似在绞尽脑汁思考着什么。


    而她身前，则是两名端着饰物的侍女，其中一名便是蓉儿。


    蓉儿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女皇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翻箱倒柜，让她俩帮着收拾着行李，到现在，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她俩不下百遍了。


    蓉儿有气无力的拖着声音道：“陛下…您要的十年份的牙膏牙刷，皇家洗发水…沐浴乳…还有洗面奶，护肤霜，一万件换洗的衣裙…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带上了的…没啥缺的了。”


    “嗯…嗯…”女皇脚步停下，纤手抚着雪白的下颌，沉吟着，然后又道：“十年份…会不会太少了点？”


    “噗…！”两名侍女差点晕倒。


    “此次一走，不知何时再能回来了呢…快！再帮本皇准备十年份的日常用品，再加十万件衣物，一定要漂亮的。”


    “对了！男士的衣物也要准备一些，林燮马马虎虎的，肯定记不得带这些东西。”


    “这样，男士的衣物也给本皇再准备十万件，嗯款式嘛…”女皇想了想，脑海中临摹着画面，道：“要衬衫，最好大部分是白的，长袍也来一些，还有长靴…短裤…”


    “…”


    蓉儿二人只听得女皇在那呱啦啦的自语个不停，某一刻，蓉儿终是忍不住了，道：“陛下…元环早就装不下这么多东西了…”


    女皇脸色一变，道：“什么？本皇不是早让你们找全帝国最好的工匠打造一枚容量最高的元环了吗？这些工匠都是废物？”


    蓉儿无辜的道：“陛下，是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最顶配的元环也装不下了…”


    女皇一叹气，道：“行吧，那女士的衣物减少一些，男士的还是要准备一点。”


    这时蓉儿眉头皱得跟树枝一样，语气中带着嫌弃，小姑娘家的瘪着嘴道：“陛下…您真的要离开大岚吗…您走了，大岚千万子民咋办，蓉儿咋办…那林燮到底有啥好的，需要您这样去陪着他。”


    女皇闻言温柔一笑，柔声的安慰道：“人家父亲刚去世了，又要一个人带着家族流亡海外，这么重的担子，肯定需要一个人陪着呀…而且我走了，这不还有老皇上嘛，如果老皇上不行，不还有二皇子吗？我这位置本来就是先替他担着的，如今二皇子长大了，也是时候卸任了。”


    此刻蓝雪已褪去本皇的自称，在她看来，自己已是一名普通少女。


    蓉儿依然苦着脸，道：“可是他又不是小孩，难道出个西北大陆还需要人陪着吗…”


    这时身旁另一名侍女吟吟一笑，调侃的道：“行了蓉儿，咱们陛下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人家陛下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引得蓝雪脸颊绯红，害羞的娇骂道：“行了你俩！赶紧去看看林燮和他的朋友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在帝都的另一处，金銮殿上，蓝荡天坐在金灿的龙椅皇座。


    金銮殿敞宽明亮，却是只有他一人，显得有些孤独。


    为此他不由叹了声长气…


    “唉…”


    “本以为出关后就可以安心地颐养天年了，没想到…”


    “一出关女儿就跟别人跑了，儿子也撒手不管事…苦了我这老头噢…”


    那叹声，显得有些为老不尊。


    随着红日渐渐初升，这片帝都也逐渐笼罩在一片晨曦之中，愈渐明亮。


    辰时，女皇卧房。


    “恩…应该准备了差不多了吧。”


    蓝雪又在仔细打量着此次远行所需之物，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花季少女含苞待放的欣色。


    不过这时，一道撞门声嘭的响起，蓉儿慌张地冲了进来，大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林燮和他的朋友族人们全都不见了！”


    蓉儿说得太快，蓝雪可能没听清，道：“你说什么？慢点说。”


    蓉儿歇下气来，重复道：“我找遍了林燮和他朋友们的房间，里面已经全都没人了！”


    蓝雪脸色瞬变，那一瞬间似是反应了什么，立马骤声道：“不好！快随我去码头！”


    …


    西北大陆最北端，大岚码头。


    这里是大岚船坞所在之处，又称望尽岬，意为遥望世界的尽头，因为这里所临之海，乃元气世界最极端之海，西北海。


    元气世界有九海，九海所驶之船，称为战船，战船皆乃用元气驱使，并非单纯的人力，此处船坞所造之船，也不例外。


    数日前，蓝雪便是命人用最好的材质打造一艘最为坚固、航速最快的战船，供林家族人所搭载。


    如今这艘豪华战船早是建好，不过此时，却是不见了影踪。


    码头上有着许许众多的船工，而这时，一道急厉的身影忽的从天而降，直接是落在了他们头头的跟前。


    那降落的气势都带着些怒火，风尘吸张，将码头震得几道巨大裂纹迅速蔓延，将整个码头的船工都吓了一跳。


    “船呢？！！”


    蓝雪直接是将海勤总司的衣领给撸起，如母老虎般的怒吼，震耳欲聋，一副要将人给吃了的架势。


    “陛陛…陛…陛下…！”


    海勤总司在大岚职位可不低，官居二品，论官阶只次于宰辅之下，而此时却是被女皇吓得屁滚尿流，那恐慌的神色仿佛都是要哭了出来。


    “本皇问你，船呢？？！”蓝雪再一次怒吼，阴暗的神情，像是罗刹女。


    “林林…今日凌晨林燮就带着人开走了…”海勤总司战战兢兢的道。


    轰…！


    一股恐怖的气势轰然爆发，蓝雪拎着海勤总司的衣领，当真是要吃人：“没有本皇的命令，你也敢开船？！“


    “陛下饶命哪…！林燮说他是三公，卑职不敢不从哪…！”海勤总司汗洽股栗，这时灵机一动，从官袍中掏出一纸信封，道：“对了陛下！这是林燮走之前让卑职交给您的！”


    蓝雪抽过信封，方才将海勤总司甩了下来。


    转过身去，撕开信封，信上：


    致蓝雪：


    承卿十日之伴顾，燮已自父殇之痛中走出，燮感恩在心。燮已受卿之大恩，怎可复令卿弃国离家，与燮流浪天涯。尤记那年黑戈壁相遇之情，若未遇，燮至今仍独潦潦庶民矣，若未遇，燮恐早已葬身沙漠，岂有今日之燮。绵绵之情，若玄武之水，照吾颜而昭吾天矣。恰风华正茂之时，得遇金兰，幸甚至哉。你之恩情，燮此生难忘，有生唯望回报。大岚难之，定当归来，以身护之。分离在即，不忍别离，临书仓卒，谨申数字，恕燮不与卿面别之过。来日方长，不尽依迟，望各自珍重。今燮已远去，勿念。


    林燮启上。


    海勤总司久久像个哈巴狗一样的跪伏着，望着女皇的背影，不见其动静，某一刻，忐忑的道：“陛下…咱们需要追吗？”


    “不用了…”女皇淡淡的道，缓缓将信纸折叠，而后拉开衣领，塞入胸中，最后望着那大海的方向，将信封狠揉。


    “死小子，待你回来时，看我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西北海。


    大海，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海浪翻滚，一艘巨大的战船，悄悄地行驶其上，漂洋而过。


    林燮坐在船尾，望着那大陆的方向。


    虽然已驶了万里，但西北大陆的轮廓，依然朦朦胧胧的映在他眼帘之中。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在一旁，剑心瞅着其那不舍的神色，便是侃笑道，当然，他此时指的不是家，而是人。


    换句话说就是，没带美人一起走是不是后悔了？


    林燮坦然一笑，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感慨道：“人生，总得留有遗憾。”


    随着战船的远去，再广阔的西北大陆，也终有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刻，望着那愈发遥远的土地，林燮心中默念：“我一定会回来的…”


    仇满天下，江山依如画。


    …


    望尽岬。


    海浪拍打着海岸，蓝雪站在岸崖，仍还未离去，只是呆呆地眺望着那大海的尽头，一站，便是数个时辰。


    这时蓝荡天缓缓自后方迈步而来，感慨笑道：“看来这大岚还是不需要我啊…”


    感慨这就是天意，显然他已知晓林燮已走的事，如此一来，蓝雪也是走不了了，这皇位，还是得由她来坐。


    “不追吗？”蓝荡天嘴角微笑，瞥问道。


    蓝雪坦然露出浅浅笑容，道：“人家都不愿带我，还有什么好追的。”


    蓝荡天微笑不语，一同望向那渺茫大海，二人静站良久。


    某一刻，蓝荡天忽然道：“你可有听过气运之说？”


    蓝雪蹙眉微惑，道：“好像有听说过那么一些…父皇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蓝荡天遥望海与天相接的位置，道：“传闻天地开辟之初，诞生四大气运，得之一者得天下…”


    “自古以来，许多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个传说，不过现在，我越来越相信这个说法了。”


    “我们西北大陆原是万年前那场浩劫之中，元气大陆分化出去的小小一隅，原属荒凉之地，资源匮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西北大陆代代的强者，都远不如其它大陆的原因。”


    “不过除此外，我觉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蓝雪忍不住问道。


    蓝荡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们西北大陆从来没有出过战魂强者，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止步于战皇巅峰的西北大陆，这几年却是就有人打破了这个诅咒般的桎梏，突破至战魂？而且一下还不只一个。”


    蓝荡天所说，便包括他自己在内，就他所知，如今西北大陆上突破至战魂的就有三人，一是他自己，另外两个便是梵姬和茵莱万三千。


    蓝雪道：“梵姬难道不是因为借助了那中州苍鸾圣殿的帮助吗？而父皇和茵莱大长老，应是闭关已久，水到渠成，自然手到擒来。”


    蓝荡天轻轻一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载都没有人打破的桎梏，偏偏就这时候被人给打破了？难道是因为我们的天赋就真的比前人强吗？或是因为在此之前西北大陆的祖先从来没有接受过其它大陆授予的机缘吗？”


    蓝雪方才领会到父亲想表达的点，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蓝荡天表情渐渐沉重，道：“在闭关之前，我步入战皇巅峰就已十数载，其间我无数次想要突破战皇与战魂之间的鸿沟桎梏，然而就在每次都觉得快要成功时，却总是屡屡不得而终…除了机缘与天赋之外，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即使是闭关时，这种感觉也是反复出现，那道桎梏迟迟难以突破。”


    “而直到某一日，不知为何我竟是就与往常不一，仿佛看到了天机一般，抓住机缘，奋起而为，最终成功突破，方才晋入了战魂。”


    “直到近日，我才愈发的确信，那缺少的一物，抑或说是西北大陆长久以来比其它大陆的天骄所缺少的东西，可以说是…”


    “气运…”


    蓝雪一怔，道：“气运？！”


    她还以为父皇想说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却是气运，这也太玄学了吧。


    知晓蓝雪感到不可思议，蓝荡天道：“我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十八年前的一日，一场大旱降临西北大陆，那一日，艳阳高照，整个西北大陆惊现火云之象。”


    “众人觉得这不过是天地偶有的异象罢了，但我却认为，那是帝凰选召之人降世之兆！”


    “是…帝凰气运！”


    “气运终是降临了我们西北大陆。”


    蓝雪神情陡然一震，不是因其它任何，而是唯独帝凰二字！


    “现在你知道父皇为何说起这个了吧...”


    蓝雪脑海中犹如一道光影闪过，惊道：“难道…父皇你想说…？！”


    蓝荡天望着那大海的尽头，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弧度，最终声音绵绵的回荡在这海岸…


    “我有种感觉，这少年很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帝凰选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