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中途打断冥想缘故。


    萨菲亚脸上带着疲倦，连额前金色刘海都有些凌乱。


    她捋了捋发丝，续着刚才的话说道：“还记得我们给老戴利一家留下的东西吗？”


    “火烛。”


    苏玛丽轻轻摇头：“仅是因这种事就被冠上亵渎爱琳罪名，是不是太草率了？”


    “火烛只是导火索，真正原因应该是，”


    萨菲亚看向站在门旁的玛姬：“你的妹妹，贝丝。”


    听到这个名字，


    后者瞳孔微张，脸上浮现略带做作的恍然之色：


    “是那个人！当初父亲恳求许久才请来的骑士。


    他对贝丝提出过无理要求，被拒绝后怀恨在心，所以才找理由抓走父亲？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没追究他的过分行为，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


    不行，我要去大教堂检举这件事，证明父亲的清白！”


    说着玛姬就要往屋外跑，好在米娅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拉住。


    冷眼旁观的秦诺此时也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前，如一尊门神挡住出口。


    没有点破，只是以猎鹿帽下的黑眸望着对方，平静问道：


    “你打算怎么检举？”


    玛姬甩开米娅的手，一步上前：“我会找神父，说明白事情经过。”


    “如果神父不相信呢？”


    “那我就找主教。”


    “主教也不信呢？”


    “我会恳求教皇聆听。”


    “从你出生到现在，见过教皇几次？


    我是指面对面，近距离接触那种。”


    玛姬一下子怔住，回答不出来。


    教皇地位崇高，


    除却圣诞节以及重要庆典会在公众场合露面。


    其余时间，普通人想见到难如登天。


    玛姬嫁到罗切斯特八年，也只在人群中远远瞧过几回。


    “如果找教会有用，还要来侦探社做什么。”


    秦诺稍微打量她的装束，自顾自说道：“我来猜一猜。


    你去过教堂，也向修女或者神父阐述了事情经过。


    但教会拒绝，并提出让你无法承受的筹码来回赎回老戴利。


    万般无奈，你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我们，


    廉价且有求必应的侦探。”


    四双眼睛均落在同一道身影上。


    名为“安静”的气氛在屋内弥漫。


    片刻过后，


    这道身影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绝望与哀求：“他们想夺走一切。


    答应下来，父亲、母亲、妹妹就会无家可归。”


    “可以将他们接到城里一起住，没必要因此得罪教会。”


    苏玛丽不解问道。


    “我不能，不能。”


    说到这里，玛姬嘴唇紧咬，似是有难言之隐。


    在场几名玩家更加疑惑。


    米娅扯了扯秦诺的衣袖，低声说道：“玛姬姐姐的丈夫是个滥赌鬼，欠了一屁股债。


    讨债者有时候会到公寓堵门，有时候会在路上蹲守，逼着玛姬姐姐还钱。”


    “向一个女人讨债？”


    萨菲亚眉头蹙起：“丈夫欠下的赌债，应该由他自己偿还。”


    “那个男人两年前逃走了，赌场找不到人就向玛姬姐姐讨债。


    这两年她一直瞒着家人，自己辛苦工作偿还债务。”


    米娅缩着肩膀，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对不起，老板，我撒谎了。


    平时不是玛姬姐姐帮我，而是我有时会将多出来的食物分给她。


    你知道的，


    一个女人要偿还债务，又要抚养两个孩子，过得很艰难。


    有时候逼不得已还得去那种地方做事。


    好几次由于凑不齐房租，她差点被房东赶出去。


    不过我能保证，玛姬姐姐真的是一个好人。”


    难怪老戴利能拿出500先令报酬。


    身为大女儿的玛姬却穿着浆洗发白、多处缝补的衣服，且面庞隐隐带着风尘气。


    试问一个养活自己都困难的女人，怎么帮助无家可归的父母、妹妹？


    家人见到印象中本该幸福生活在大城市的女人，居然沦落如此，又会作何感想。


    老迈父母帮着一起还债?罗切斯特根本没老年人容身之处。


    说不定年贝丝也会被讨债者拉去风月场所抵债。


    苏玛丽摆摆手，没过多纠结于此事。


    世上过得惨的很多，各有各自苦衷。


    继续问下去，徒增悲伤而已。


    他扯开话题：“教会方面要求你家交出土地？”


    “嗯，整片农田只开出100先令转让费。”


    100先令，在罗切斯特都不够一家三口一个月开销。


    这与抢有什么区别。


    “呵呵，教会果然一如既往地扮演反派呢。”


    秦诺搓了搓下巴，兀自嘟囔道：“哪怕上层领导者想开明治理，下面的牛鬼蛇神依旧阴奉阳违。


    权力越大，欲望无穷。”


    “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苏玛丽挑眉，眼神暗示这里还有其他人。


    好在玛姬与米娅没注意。


    萨菲亚闲庭信步走近队友，淡淡说道：“虽说源头不在于我们，但总归有所瓜葛。


    放任不管，好像不太符合我们侦探社的宗旨呢。”


    灰鸽子侦探社有宗旨吗？


    苏玛丽挠挠头，寻思咱们顶多收费低而已。


    如果这也能算宗旨，那着实有点可怜呐。


    但话已至此，推脱确实不符合近日苦心营造的有爱助人形象。


    他暗自沉吟寻思：


    “侦探与教会不对付，我们不招惹迟早也会被寻麻烦。


    干脆主动点，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如此想着，


    苏玛丽抬起眼眸，略过米娅，迎上玛姬充满期盼的眼神：


    “玛姬，你的委托，


    灰鸽子侦探社接下了。”


    接下来简单许多。


    按照既定流程，玛姬作为委托人向侦探社发布委托。


    委托内容：前往红松林教堂，救出遭污蔑的戴利.菲尔德。


    委托报酬...


    当玛姬局促地翻找衣兜，掏出零零碎碎的十几枚硬币时，


    苏玛丽象征性地从中捏取1便士。


    不收钱帮人解决问题，那叫做好事。


    收了钱才算委托。


    承诺明日一早出发，秦诺找了个路上可能会遇到坏人的蹩脚理由，护送玛姬与米娅离开。


    途中顺带悄咪咪塞给玛姬1张10镑纸钞。


    如果哪个人连秦诺这种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瓣花，向来以穷哔自居的特朗台都看不去了，说明那人是真的惨。


    在玛姬的千恩万谢以及看板娘小有崇拜的目光中，


    双方挥手道别，各自往相反方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