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穿透夜空的狼嚎惊动了镇上不少人。
看门犬们吠叫个不停,街道两边有人大声咒骂了几句推开窗户,但下一刻大自然的冷酷就让他们再次把窗关上,迷蒙的大量白色坠落物也模糊了对峙的两个存在的身影。
今晚是这样糟糕的天气,没几个人愿意出门和狼打交道。
能到屋后看看兽圈已经算是勤快,走上大街去找狼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有少数人才意识到这声狼嚎意味着什么。
唐娜推开窗将头伸出去看,但外面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这么做只是把脸冻得通红。
她转头,看见朱利尔斯的脑袋在隔壁窗户探头探脑,便向他招呼了一声。
两个巫师同时撤回冰冷的脑袋走出房间,在二楼的走廊上碰面。
房屋里充斥着一股熏香气味,这能使巫师的感官更加敏锐,而每一层楼的角落里也散布着各种护身符咒,防止有无形或隐身的存在侵入这栋房屋。
但这并没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因为保护他们的人是一个快跑不动的老人,还有克拉拉。瑟兰妮和玛丽·艾塔现在一点用也没有。
唐娜不安地看了一眼克拉拉,对朱利尔斯道:“你也听到了吧,那只能是克雷顿了。”
男巫抱着胳膊抖了一下:“他带着芭芭拉,用不着我们操心。”
“哼。”唐娜对他强装出来的自信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会赢,你也应该有这个信心。”朱利尔斯有自己的看法,理由也很简单:“他和芭芭拉要是没赢,那我们就真完蛋了,长老会的援手一个晚上可赶不过来。”
要是他能发号施令,就会让克雷顿留下来等待长老会的援手。
但是狼人太冲动了。
而巫师们不是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手段,但都需要长期准备。
而朱利尔斯感受过来自楚德·奥斯马尔的威胁,他对“需要应对对方”这件事没有充足的信心。
唐娜想做点什么,但是有心无力。
他们隔着房间都能听到窗外的寒风呼啸,那些寻常的小鸟根本无法穿越这样的风暴。
路易斯会帮他们,但不是现在。
“我要是也是狼人就好了。”唐娜感到恼火,她手上的绷带在不断提醒她,她现在没法参与战斗,状态甚至连普通人也不如。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就会劝克雷顿别来这儿。”
朱利尔斯说出的句子没问题,但是浮夸的语气却大有问题。
“你认为我是个空想家?!”少女怒视着他。
“我可没这么说。”朱利尔斯偏过头去看克拉拉,声音稍微正经了些:“我的意思是,伱不妨去睡一会儿,把你的精神养好。这样如果半夜真的有敌人来了,我们逃走的概率还高一些。”
“我才不会逃!”唐娜咬牙切齿地说。
楼下传来了敲门声,他们的身形都是一僵。
唐娜回身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向窗户外面看去,然后松了口气。
“是伊恩·拉撒路回来了。”
朱利尔斯急忙冲到窗边将她挤开,对着窗外看了一眼后脸色变得铁青。
“他居然回来了!你说的是对的!”
唐娜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浑身冷了下来。
“芭芭拉最后给你的指令是什么?”朱利尔斯走下楼,贴在门口问。
外面的声音在遥遥传来的一片狗叫声中回答:“她让我回萨沙市,如果我能够越过边界,那就不要返回,只有遇到意外才能回来。”
答案正确,门开了。
伊恩·拉撒路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唐娜第一次见到他时更憔悴。
遮挡脸部的围巾已经不见了,金发和蓝眼都已经失去了温度,好像蒙了一层灰。衣服也破了几个洞,似乎是被人用枪支射击的结果。
朱利尔斯关上门,而伊恩也没有摘下帽子的打算,径直往里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转身问道。
“她不在?”
“她”是芭芭拉。
朱利尔斯尽量使自己语气不带有轻蔑的意味:“是的,她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
“去替克雷顿办事了。”唐娜和佩罗从他背后走来:“你不妨先告诉我们你遇到了什么。”
伊恩转过身,他并不熟悉眼前这个女孩,他只知道唐娜是克雷顿·贝略的女儿,而克雷顿·贝略的地位似乎比芭芭拉还高。
但现在克雷顿·贝略也不在,她的地位似乎是最高的。
“萨沙市外有一支骑士团的军队在驻扎,他们的人在附近巡逻,我不敢靠近他们,也没法绕过他们。”
“骑士团又怎么了,他们才不管吸血鬼要不要进城。”朱利尔斯从他的身侧走过。
伊恩仿佛死去的眼神游动到他的身上:“是的,他们不管,但旁边的两个教团可能会管。白教会的两个不同分支的教团在城市边上对峙,那支军队是来调停的。”
“好吧。”男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屋里走去,很快不见了。
唐娜想要赞许伊恩的行为:“不管怎样,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多一个帮手总归是好的。
然而伊恩没露出一点高兴的意思,他显然不想回来,这让唐娜也有些尴尬。
这时一声狼嚎再度响起,这让屋子里的人再次表情变化。
狼人和末日追寻者持续战斗了十分钟,他们争斗的场地在不断移动,只在原先的位置留下来一道道战斗痕迹,但这些痕迹也很快被大雪埋没。
克雷顿的力量和速度都在阔克之上,但末日追寻者掌握的各种歧路总是能帮助他逃过一劫。
心理学隐身、精神冲击、夜间视觉、骨质金属化、疼痛耐受。
这些是他已经展示出来的能力,而由心秘传模拟出来的力量固然比不上原版的效果,但它们却让他成为一个十分全面的战士,再加上他有制皮师的奇物护具作为抵御,甚至能在狼人的疯狂进攻下偶尔做出反击。
金属拳锋在狼人身上打出一个个凹坑,还有骨头断裂的声响发出,但这样的伤势,克雷顿只需要半分钟就能复原。
他这些天在进食中积攒的血肉精气都得到了充分利用。
即使心情越来越被愤怒扰乱,但克雷顿还是注意到阔克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使同样无惧痛苦,但人类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比得上狼人。
何况在月光的照耀下,克雷顿对于这些精神攻击的抗性也越来越高,他迟疑的时间越来越短。
胜利已经站在克雷顿这一边。
蚊群屠戮者在狼人的手里如同手半剑那样灵活挥舞着,而阔克则也以不符合身材的速度躲避着进攻,只是他的速度比起最开始已经慢了许多。
他才一偏头,身后的围墙就被克雷顿甩来的斧头无情地斜斜切开。
老旧配方烧制的红砖在重达四十磅的武器面前几乎没有防御的作用,克雷顿要破坏这种落后砖体搭建的建筑不比切早餐面包困难多少。
但斧子切入墙体,速度终究慢了下来。
阔克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手向斧柄抓去,用自己同样远超凡人的力量开始与克雷顿角力。
他经过血秘传大师亲手主持的五道改造手术和连续七年的磨炼,力量难遇敌手。
但克雷顿根本不和他比力气。
比起力量比拼,他有更简单的办法——狼人咆哮一声,在那浓密的漆黑毛发下,从胸口到腹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几乎板结成一块,他的双手同时握住斧柄向上高举,将蚊群屠戮者连同握住它的阔克一同举了起来,然后重重砸下。
这只是最简单的下劈,但却蕴含着战士随机应变的智慧。
一声近乎呜咽的闷响后,阔克的背部砸在地面,疼痛使他放开了这把不属于自己的武器。
他已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力量到达了他们的水平,压制凡人所获得的战斗经验无法与同类战斗相比拟。
而克雷顿在这方面比他更深入。
克雷顿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喉咙上涌的鲜血已经将两排尖齿涂红。
狼人在咒缚仪式后很快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无论是自己还是阔克,他们所具备的超凡力量在角力时难分胜负,但都足以把对方举起来破坏重心,力量的强弱在此刻无足轻重,真正决定着优势的是他们的体重。
而狼人比阔克重得多。
六百磅?七百磅?
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体重,但是阔克只有四百磅不到,他要举起阔克比阔克举起自己要简单得多。
这就是优势。
阔克已经被斧子压在了地上,克雷顿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再次提起斧子要砍下他的脑袋,精神却再次受到冲击,恍惚了一瞬,眼前的阔克似乎从敌人变成了朋友,令他犹疑不决。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阔克已经从斧刃下方滚了出来。
克雷顿毫不犹豫地再次向下劈砍,但精神又一次受到冲击。
阔克借机爬起,朝他猛扑过来。
克雷顿被那臃肿的身体撞倒在地。黑色的毛皮在粗粝的雪地上拖拽出血。这为接下来的运动提供了一些润滑,狼人的身体在地上滑行着,两个战士一起撞向了另一堵墙,蚊群屠戮者更是掉落到了一边。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墙头冻成大块的积雪翻转着落下,砸在阔克的头上,然后崩散成小块的渣滓滚落下来,淅淅沥沥地砸到狼人的脸上。
而阔克强撑着头上的冲击,对准狼人的脑袋继续砸下自己的右拳。
克雷顿眯起眼睛狂吼一声,强忍痛楚用右爪接住阔克的左拳,再用左爪接住阔克的右拳,然后两手用力向下一拉,阔克的上半身几乎趴下来,而狼人则适时地张开了嘴。
獠牙几乎没有阻碍地刮去了阔克的半边脸,他的牙龈和两排牙齿从腮部的破洞里露出来,但刃秘传的作用使他不畏疼痛。
作为反击,他的头猛地向下撞去,克雷顿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攻击方式与他对撞。
“呜——”
几乎是不可能由克雷顿发出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了。
狼人忘了一件事,他的嘴巴和鼻子都不长在原来的位置了,而他的先祖也不曾用这种方式进攻。自然也没有战斗经验传递下来。他误判了距离,和阔克的脑袋相撞的并不是他的额头,而是他脆弱的鼻子。
鲜血从鼻子里中流出,跟随重力流进口腔。
克雷顿完全被疼痛和自己的血味儿刺激地发狂了,他的喉咙里嗬嗬作响,随后双臂一张,爆发出来的力量将阔克彻底胜过,那相对狼人窄小的身体被扯得绷直,随后狼人一偏头就将对方的右臂咬了下来。
绵软的肉质快速划过食道,带来满足感的同时开始令克雷顿恢复精气。
他用双手把阔克抓起来,猛地往地上砸去。
但下一刻,他腹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就让他收回手,这一次的痛苦比鼻子更加强烈,他连叫喊也发不出来,浑身的肌肉都在痉挛。
阔克的右手穿透了狼人的皮肤,在他的腹腔里搅动着。
阔克不止有一只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