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伦今天第一次“出远门”,他刚刚知道这件事,因此表现得十分吃惊。
克雷顿没有立刻揭穿对方的身份,拉文莱尔显然是个假名,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名叫弗朗西斯,但他想先试探出这群救世军敢这么做的倚仗。
“我没听说过可以折磨人而不违法的行为。除非.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你被女王陛下授予了特别的权利去伤害别人,但你们是吗?”
克雷顿紧盯着弗朗西斯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心虚的迹象,但后者似乎有着倚仗,无所畏惧地回看着他。
“并不是只有军人的身份才适用我们的行动,事实上,你质疑的那些部分在《私人财产保护法》中就能得到完全的解答。施密特先生是一个贼,我没砍掉他的手都算仁慈了。”
“他偷了伱的什么东西?”裴伦问。
他上半身前倾全力倾听,这里不是很安静,即使在三楼,窗外的嘈杂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弗朗西斯轻蔑地看着他,将烟头在桌面上按灭。
“我的宝藏。”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在想:‘这个人在说什么胡话?’但我要说的是,这件事千真万确。施密特先生认为,在我的土地上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埋着,但他却没有想到要告知土地的拥有者,而是决定自己雇一些人去私自勘探我的土地,这显然是盗窃的行为。”
在座的众人面色不一,但显然都不同意这一点,可同时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这一套理论在克雷顿和裴伦进门前就被宣讲过一遍了。
不过这一次更细致。
这名救世军在桌上拍出一张纸,随后站起来,拉开窗帘,指着河流的方向告诉他们:“你们看,那边就是我的土地,我的祖先,在这一位的祖先手上”他走回来拉起裴伦的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完成了土地产权的交接,那么按照我国的法律,这片土地现在就理应属于我,而上面的所有物品也都属于我,包括古人藏起来的宝藏。”
法律确实就是这样规定的,克雷顿只是对他们的准备感到意外。
这显然是那位还未露面的末日追寻者教派的接头人为救世军准备的,救世军自己没可能对这片土地这么熟悉。
克雷顿伸出手把那张纸拿到手里,他认得地契的格式,上面的内容就符合这种格式。
不过它还很新。
他扬起手上的纸:“这是新造的。”
“那是因为它是复制品,难道你以为我会是把贵重物品随身带着跑的那种人吗?”弗朗西斯反问道。
“真品在银行的高级会员保险箱里,不过我想也没有几个人会特意伪造这些东西,毕竟在施密特先生发现这里有宝藏前,对外人来说这块贫瘠的土地实在没什么油水,没人会伪造这样一份文件。”
镇长示意克雷顿把这张纸交给裴伦,让他看上面的印章是不是属于他的家族的。
裴伦的贵族祖先在一百多年前就几乎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力,除了他和佩罗,这儿没人记得他们家族的印章是什么样的,这也是镇长要请他来的原因。
旅店老板拿起这张纸,很快做出判断。
“没错,这印章图案的确是我们家族的家徽。”
这是一个在外匿迹了一百年,还被国家纹章院抹去的图形,找到它本就不易,而外人想要调查出他的祖先在赌场输掉了地产这件具体的事也难上加难。
拉文莱尔这个地产主人的身份似乎得到了证实。
“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还不知道这里竟有一份宝藏呢。谁是施密特先生的帮手?”巡逻队的代表问。“你需要有人来证明这一点,但不可以是你的人。”
“施密特的帮手.哼,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得到我们的谅解,他们选择主动离开,不过他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弗朗西斯说出了复活岛盗墓贼们曾租住的地点名字:“那边还留下了许多用于挖掘的工具和奇形的物件,而他们要这么做,每天的日程也一定与寻常人有别,我想房东会愿意作证的。”
“我之后会请人去那里调查的。”镇长说,他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了。
弗朗西斯提供的信息非常的完善,几乎没什么人可以质疑他了。
何况有这样的武装支持,即使他具备的法理证据并不绝对真实,也足以让人相信他绝不只是一个骗子那么简单。
但热沃毕竟是在座大多数人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是那片沼泽他们也再熟悉不过,领主消失了很久,地权的真正主人在此之前也不曾出现过,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这片生长的土地的主人。
倒不如说,在土地上生活的人才是土地的主人这一观点在热沃人眼中已经属于常识了。
即使这位“拉文莱尔”先生证明了自己是河流东部土地的主人,他们也不禁感到自己受到了侵犯。因此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路易斯教士依旧平静,好像没有听到什么宝藏,而这场闹剧也与他无关。
克雷顿沉寂地观察着弗朗西斯,他有证据,他从这些救世军身上看出了很多信息,那是他们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
当他们在街上相遇时,他注意到他们的鞋底有湿泥,而这几天没有下雪,而施密特身上又有接受了水刑的迹象,因此他们只能是去了河岸,那是与大路截然相反的方向。
但之前派出去追捕他们的猎人们还没回来,这些猎人都会追踪的技能,因此不可能看错。
救世军引开他们的手段就是靠马匹,这些叛军一定分出了一支小分队带着大量马匹上路了,甚至可能是他们全部的坐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留下痕迹,使猎人们以为他们已经全部从大路离开。
人的耐力比马匹更强,而马匹在缺乏精制饲料的情况下体能还会进一步降低。
猎人的队伍即使一匹马也没有,最终也一定会抓住那几个人,但那会是好几天后的事情,当他们押着俘虏回来后,还会被告知这些人根本没有犯罪,不得不再把他们放走,这就是弗朗西斯心底打的主意。
巡逻队几乎分掉了一半人去追那几匹马,以至于热沃的人力和武装已经无法对救世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这为救世军的谈判带来了更优的筹码。而本该在昨天抵达的邮差也没有到,能够揭穿他们身份的通缉令自然也不会到。
关于这一点,克雷顿不相信是意外的发生。救世军真是做足了准备,只是他还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的马去了哪儿?”他质疑道。
弗朗西斯做出一副老爷的派头来:“噢,它们之前赶了很长一段路,劳苦功高,所以我让我的属下就带它们去森林里散散心,毕竟它们的祖先也曾在这样的森林里驰骋过。”
克雷顿不再说话了。
他还有证据,但不适合继续放出来。
还不是时候同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闹翻,现在是白天,他不能变形。
而且镇上巡逻队的人夜晚行动,现在本该在各自的家里修养精神,却被临时叫起来对付救世军的人,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体力都落入下风,何况他们的装备本来就落后,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最不适合与救世军作战的时间。
这或许也是救世军选择在上午返回热沃的原因之一。
他们同时占据了法理和武力上的优势,现在打起来会死很多人。
“我没有别的问题了。”克雷顿说。
为了擦汗,镇长的手从额头一直捋到脑后,中间毫无障碍。
“拉文莱尔先生,我们的人会进一步调查施密特先生的行为的,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您先将施密特先生还给我们。毕竟所谓的宝藏还是太过离奇,很久没有人想过要找这东西了,我以为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误会.”
弗朗西斯摇了摇头:“恕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施密特先生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待在我们这儿,否则我们一松手,他可能就会像什么禽兽一样消失在森林里了。至于他挖掘宝藏的证据,他的家里肯定有,我可以派两个人和你们一起去查看,我保证自己所言非虚。”
“那就这样办吧。”镇长有气无力地说。
事情似乎这样就解决了,除了镇长,其他人都从这屋子里出去。
镇长的老仆人向人群公布了这个消息,得到了一片嘘声,人们对这样的结果都非常不满,但也对救世军的人无可奈何。
克雷顿从他们中走出,掸了掸大衣上不存在的灰,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长衣的人就从他的身边经过。
是路易斯教士。
他之前在谈话中不发一言,此刻克雷顿却感觉到他没有任何失落。
或许是神职者已不在意世俗的争端,亦或许他已有了计划去为本地的信众争取利益.又或者他在谋划着与这些事都无关的阴谋
克雷顿转头和裴伦打了声招呼,他不和对方一起回旅店,因为有一些事要和巡逻队的人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