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马戏团的人极有可能在热沃位高权重,医生、长老还有圣职都符合这个定义。
路易斯教士还记得他,眼珠稍微往左一偏就又回过来。
“你是来做生意的侦探。”
伊恩紧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任何心虚的可能性。
“是我。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来通知他去广场,我们有一个新的狼人检测方案。”
路易斯教士说到这里,又看着他开口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么我们派去通知伱们的人应该没能把这件事通知到你,我该也告诉你这件事——需要参与的人也有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晚餐后在教堂前的广场集合,可以稍微晚点,但不能太晚。要是你们不愿意,恐怕我们不得不将你们驱逐出镇子,免得这里的居民承受不必要的风险。”
教士看起来认真且严肃,而且这几天确实一直有类似的活动,他所说的话可信度较高,伊恩的手稍微松了松。
“都是哪些人要去?”
“半年内来镇上的外乡人,还有与外乡人频繁打交道的人都要去,狼人能在极为特殊的条件下传播狼毒,将其他人转化为同类,虽然这种情况虽然不常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值得被怀疑的时间被扩大到了半年,和外乡人牵扯的本地人也因为接触而被列入了嫌疑名单,这听起来像是要动真格的了。
伊恩想说点什么,只是他张嘴的时候又有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路易斯没有等待他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个新的方案由那位城里来的治安官贝略先生制订,除了他们一家,还有他的助手,没有其他例外可以逃避测试。”
圣职交代完了这件事,非常自然地转身离开了。
伊恩·拉撒路隐隐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但却无暇再做追问。
他匆匆忙忙放下口袋里的枪,掏出备忘录和笔,他记性不好,必须要赶在忘记这些事之前先记录下来。
而在伊恩做此事的同时,克雷顿一行人已经回到镇上了。
一个青年巡逻队员站在旅店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后就开口:“贝略先生,路易斯教士请你们晚上不要出门。要是有人问了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也不要回答他们。”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没什么不好答应的。
克雷顿允诺下来,又向裴伦借了张纸写下了他们下午唯一的收获——即镇上出现的孽物是制皮师这件事,委托这个巡逻队员把纸条送去给路易斯教士。
他只说是唐娜的母亲也做过圣职,因此他们了解不少关于怪物的知识,至于制皮师留下的证据都在驯兽师身上。
这个借口足以搪塞路易斯教士了。
驯兽师身上其实没有制皮师留下的痕迹,但就算这件事被证实,他们也可以推说是判断失误。
这个世上对神秘学一知半解还自诩专家的人到处都是,也不差他们几个。
旅店的内部传来羊群的咩咩声。
唐娜用眼神好奇地探查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而克雷顿打发她和男巫上楼,不许她过去。
古董商人要自己到后院查看。
他穿过仓库和自己的临时床铺,看见旅店老板小裴伦正举着那把祖传的双手剑在操练。
竖斩、斜撩、横格.每一下都很认真,裴伦就好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双手握住剑柄,脚步和腰部的转动都配合着挥击的动作,招式精准到位,收力迅速,转向敏捷。
如果有一个真人站在他面前,此刻也该被大卸八块了。
至少后院的羊怕得很,都躲到远离他的角落里去了。
克雷顿身经百战,虽然不擅长剑,但他和不少陶顿骑士交手过,知道如何鉴赏剑术水平。他看得出小裴伦的剑术精妙,不愧是热沃曾经的领主的后代。
注意到有旁人在观察自己,裴伦停了下来,单手拄剑,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好意思地朝克雷顿笑了笑。
“这是我爷爷给我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产。”
克雷顿客气道:“它非常珍贵,我看得出来。不过在这里可能没法发挥出全部的价值。”
“我没打算靠剑术混饭吃,现在没人再会使双手剑了,大家都喜欢留一只手开枪。”裴伦一只脚踩在树墩上,身形放松下来:“这么说可能会令人发笑,但我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好像越来越乱了,有些令人不安,而双手剑是我学的最好的本事”
“你是因为狼人才这么想吗?”中尉问他。
“不全是。”
裴伦叹了口气:“开旅店的总是消息比别人灵通点,我想您这样的治安官在城里或许也知道。现在四处流窜的恶徒就像是老鼠一样无处不在。我听说了驯兽师的事,还有您在镇门口的说法,那群恶党的确离我们越来越近,而萨沙市的军队则离我们太远。”
克雷顿安慰他:“你们需要治安力量,不过我相信这一点会很快有所好转,虎克的枪手们正要在这附近安家呢。”
“承你吉言。”
裴伦从地上踢起剑鞘,将双手剑塞了进去,脸色舒展了不少。
克雷顿的安慰让他很受用。
“对了,贝略先生,你委托我放出的广告起效果了,有两家联系我,要出手旧家具和摆件。地址我一会儿给你。”
“多谢。”克雷顿说:“那你呢,你有什么可卖的吗?”
他还眼馋着没落贵族的家底,小镇领主的存储肯定比一般人家的东西更有品位。
“都在这儿啦。”
裴伦用剑鞘敲了敲地面:“不好意思,能卖的东西我早就变卖干净了,剩下的都变成了这家店。要是我的父亲没欠那么多赌债,或许我还能给你留些。”
克雷顿哈哈大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幽默感。
除了前期的投资不顺外,他为了操办“锈蚀银币”这家店也是欠了不少朋友的钱,直到上个月才用长老会的报酬还清了所有债务,一身轻松,小裴伦的境遇让他倍感亲切。
裴伦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我也是时候去切菜了,要是等你们饿了再做饭可来不及。”
他将双手剑夹在腋下,向后厨走去。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不仅有克雷顿打来的野猪,还有新鲜的羊羔肉。
克雷顿拿自己买的羊请裴伦杀了,让今晚来旅店消磨时间的酒客都吃了些,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只是当这些本地客人想要再留一会儿的时候,裴伦却开始敲着柜台赶人了。
“都回家去,今天不行,我一会儿要锁门了。”
克雷顿觉得这个变故极不寻常,裴伦前几天都一直待在旅店,睡觉也是在后院东侧仓库的二楼,或是地下酒窖里。
“你有事要出去吗?”他问裴伦。
后者睁大眼睛,反过来惊讶地问:“怎么,贝略先生,我一会儿要参加的检测不是您促成的吗?”
裴伦反问时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他想象不出克雷顿为何不知道此事。
克雷顿正想追问,但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巡逻队员说的话:“要是有人问了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也不要回答他们。”
这是路易斯教士的安排。
他心里觉得古怪,但此刻还是照做了。
“啊,我竟忘了此事,你就当我糊涂了吧。”
裴伦也只是稍微感到吃惊,不过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答应一声便不再提了,转去楼上把其他房客也叫了下来,
两个画师都从楼上下来,他们看起来都很烦躁。
自从戒严之后,镇上大教堂便不许他们工作到很晚了,在太阳下山之前都要回到旅店。这意味着他们要在热沃停留更长时间,而薪水却不会增加。
随后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是楚德·奥斯马尔的随从阔克。
这真是一个大胖子,只是正常的行走就在楼梯和地板上碾出木质断裂的声响。
但他的主人却不在。
裴伦走到楚德门前才发现这件事,房间是空的,他在楼梯上问已经下至一楼的阔克。
“奥斯马尔先生呢?”
这个肥胖的巨人艰难地转动身体看着旅店老板,黑甲虫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然而却一言不发。
小裴伦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不过从对方入住开始,他就不曾听过对方发过一言,都是楚德·奥斯马尔为这个胖随从点单,他心底揣测对方是个哑巴,因此问了一遍没有回应后便不再尝试。
“好吧,我看他是去医生家做客了。我一会儿再去托人问问吧.”他自言自语着走下来。
等客人们都走了,只剩下克雷顿等三个人,裴伦便去把后院仓库锁上,又拜托他们看好门,自己也出去了。
整个旅店一时间只剩下三个外人。
大堂里满地的狼藉和烟酒气味还未散去,这是人类活动的气息,却因为源头的离去而渐渐冷淡。
朱利尔斯打了个寒颤:“我感觉我的伤口裂开了,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他捂着腹部急匆匆地上楼,再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