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过去,躁动的地下室也消停了。
狼人的身体不自觉地摔倒,黑色的毛发潮水般退却回皮肤下,身形也在不断缩小,直至恢复人形。
克雷顿趴了一会儿才醒来,他捂着额头,忍着身体从内而外的酸痛从地上爬起,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自己的衣物穿上。
地下室的入口活门被他加了四道铁锁,以确保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不会逃到地表伤人,但也将开锁的流程延长了不止四倍,克雷顿尚且颤抖的手花了半个小时才把那四把钥匙与铁锁一一对应解开。
随着光线涌入,地下室的场景被照亮。
看到侄女的态度,克雷顿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他点了点头:“你妈妈说要我送你来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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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怕的数字几乎无法再隐瞒了,好在他即将搬走,用不着向房东太太和女仆解释什么。
少女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脸上的茫然和惶恐让克雷顿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和克拉拉交谈。
“我就学不会这个。”她小声嘟囔着。
在昨晚,这里至少有八十磅肉进了他的肚皮。
搬家前清理食材是合情合理的。
克雷顿的脸色阴沉下来,态度陡然变化,他沉声道:“只有‘读完了’和‘没读完’两种回答,‘应该读完’这个选项是不存在的。”
克雷顿安慰她:“我可以教你,慢慢来就好,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个。”
少女喜悦地用叉子敲了下桌面。
这听起来可不妙,克雷顿举起一只手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克雷顿放下刀叉,对这个疑问感到困惑。
一些起司面包、香肠和牛奶,简单的早餐却有着丰富的营养。
“不过,还是学习最重要,我今天上午出去帮你打听学校的事,很快就会回来,下午再带你去商店买衣服。调制香水的活动还是在放学之后再进行吧。”
“我可以去上学,但是能不能先去初中.或者低中什么的?我怕我适应不了高中。”
在笑声中,唐娜臊红了脸,她抬起右手捂在脸颊上,另一半脸也转到侧面去,不让克雷顿看。
“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唐娜追问道。
唐娜漂亮的黄眼珠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直视克雷顿的眼睛。
其实就在此刻,克雷顿脸上也依旧用了化妆品——胭脂纱,这玩意儿其实更多被女性所青睐,但他因为狼人诅咒,皮肤为了掩盖下方的黑色毛发而进化成相反的死人似的苍白,因此不得不用胭脂纱为自己的脸部增添些血色,免得其他人问东问西。
克雷顿心不在焉地将食物送进嘴里,他昨晚已经吃得够多,而且刚才喷了过多的口腔除臭剂,这对他的味蕾造成了严重的迫害,他现在吃什么都是一股辛辣甜涩的气息。
但在城市人的眼中,这样的岁数要结婚还太小,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接受教育,将他们培养成一个个更出色的人。
整个餐厅都充斥着他洪亮的声音。
克雷顿楞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在原本正常的身体结构内野蛮生长的异类血肉会在运动时自然收缩,效果就像在血管里灌入砂砾一样可怕,每一次变形对于克雷顿而言都是折磨。
“唐娜,你去过文法学校了吗?”
唐娜放下叉子,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安:“好吧,我会去读高中,读高中也不错,或许我能适应的.”
“我在那个盥盥.盥洗室里的镜边壁橱里看到了很多药剂。”少女费了好大的劲才复述出这个新名词,这个词汇在乡下可没有任何的对应物,最接近它含义的“厕所”都距离居住的屋子至少一百码的位置,免得臭气被吹进屋子来。
唐娜对自己的叔叔肃然起敬,眼中流露出艳羡之情。
阿西娜为他施加的另一种暗裔诅咒还没有消退,它只是停止蔓延,而非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可能.读到了两年级。”唐娜最后一个字的发音完全飘了起来,音量也趋近不可闻。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她的亲叔叔就觉得自己要付出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众多从顶部垂下的铁链弯钩挂住的生肉快微微晃动,但它们的数量比起昨天白天时有显著减少,地上残余了不少狼人大快朵颐的痕迹,肉屑和血水满地都是。
唐娜终于在叔叔身上感受到了超过妈妈的精神压力,她接过报纸,战战兢兢地读完了这一段。
这可不行——
她记得那些容器上大多没有标签,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之间的区别。
三八.六.一六六.六九
手扶上梯子后,他脸色再次一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落在尘埃中。
乌伦的女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十五岁,翠缇丝和乌伦结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只比唐娜大一岁,当然,那时候乌伦也不过二十岁。
听到他的回答,少女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比起自己,他更关注唐娜。
早餐已经为克雷顿和唐娜准备好了。
“你读一下这份报纸,就读我指着的这一小段。”
市场上有含有颠茄成分的洗眼液出售,可以让人的瞳孔涣散,显得使用者更加纯洁善良,他只要谎称自己也用了该产品,就没人会多说什么。
“没有。”唐娜小声说。
“那可不是药剂,那是我用的香水、须后水、发油还有面部按摩精油。”
必须得想办法早点解决这件事。
想要解决这种现象,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是停止服用长老会下发的抑制剂,让自然茁壮的狼人诅咒排挤走这个不知名的诅咒。
“别担心了,姑娘,你可以的。我马上出门了,希望能够一次搞定这件事。”
“应该是读完了。”
克雷顿就这样死死盯着唐娜,直到后者的眼睛终于疲于转动,停在一处,他把自己订的《萨莎晨报》推过去,指着图片旁边的一个段落吩咐道。
“高中?”
至于眼睛的异常,它们在白天还不算明显,只是瞳孔比一般人大不少。
唐娜此刻反倒表现出了之前没有的为难,克雷顿的考核打击到了她的自信心。
克雷顿楞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他睁大眼睛,胡须下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咧开,差点把狼人诅咒异化的尖锐后牙也露出来,喉咙里咕噜一番,终于发出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快活笑声。
听到她的朗读,克雷顿的脸上渐渐恢复了笑容。
“当然了,我识字。”
克雷顿认为这样的观点是先进的。
“没有错字,很好。那女子学院有去过吗?”
“那也不要紧,她们只教缝纫技术,我们有钱,可以雇裁缝替自己干。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读高中了。”
“我亲爱的傻姑娘,“高中”不是“高级中学”的简称,你的文法知识应该告诉你了,在我们的语言里,‘高’还有‘上’的意思,所以‘高中’的全称其实是‘上流社会预备,中产阶级学校’!”
克雷顿回望一眼,他注意到自己的食量不知不觉又增加了。
“不,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都是。”克雷顿坦言道,他的工作让他对于香料和化学品的应用还算熟悉,他自己调配这些油膏比去百货商店划算太多。
“那你读完七年级了吗?”
克雷顿强忍住笑,故作严肃地交待了一些事情,随后抓起帽子,一路肩膀耸动着挪到门口,然后出门,再到两条街外,终于忍不住笑了个痛快。
唐娜的喜悦戛然而止,她吃惊地指着自己:“上学?”
这个问题好像一剂镇定剂,让唐娜冷静下来,她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
目前为止,他感受到了一些作用,但不多,想要用这种方式驱逐诅咒,他可能要等好几年。
“克雷顿叔叔,您是药剂师吗?”唐娜突然顶着注视看了过来。
在决定了恢复营业后,他就向员工们寄了信件来宣布此事。
想当然的,热爱工作的夏绿蒂小姐已经等在这里了,克雷顿正要走上去打招呼,就被展柜中间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裤子。
“先生,看看我的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