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最前面，儿子紧跟着我，老妹只能看着我们的背影跟着跑进了医院。


    我跑向医院大门里的导医台，气喘吁吁的又很大声的问导医台里的人：“请问，急救室在哪里？”


    导医台里的人似乎地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了，头都没怎么抬手就往旁边一侧的通道一指，语气里有种儿事不关己的感觉：“那边。”


    我冲她狂喊了起来：“那边是哪边？！”我都觉得我有点儿歇斯底里了。很多时候一句话一个微笑就能解决问题的事，一张冷漠的脸就能将希望蹂躏殆尽。


    扭头看她手指的方向时，视线范围也涵盖了地面，我便意识到问对方急救室在哪里看上去像是一种肌肉记忆般的错误举动，因为地面上有导向线，红黄绿都有，不用说，红线一定是通向急救室的。之所以第一时间冲向导医台询问，纯粹是看影视剧看多了，影视剧里个个都是冲向导医台去询问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入这彀中。


    想到这里，我连到嘴边的谢谢都吞了回去，看着地面的红线导向就往红线的尽头跑去，这一定没错，红线旁边清清楚楚的大字“急救室”而不是“icu”，应该是一两年来我们国家所有指示标志去英文化的具体体现，不是所有国人都知晓icu就是急救的意思，既然是在国内，何必迎合所谓的国际化潮流标注英文呢？一年之中也没多少个歪果仁进医院吧？同理，也没多少歪果仁在高速公路上认路，所以我们要用英文标注指示标志？弃用英文标注而用回我们的拼音，确实是一种自信的举动。


    其实从医院大门到急救室不远，至多十来米的距离，我却想直线跑到导医台去询问，对于我来说，愚不可及！跑到急救室门口，大门紧闭，门头上那盏“手术中”的灯还亮着。


    当我看到这盏灯还亮着的时候，心里稍微定了定神，这说明手术还在抢救中。可是第二个疑问马上袭来：不是说一定要家属签名才可以手术的吗？！我这样想，只是这样想而已，从没想过要追责，医院救死扶伤之余还要承担不必要的压力，那我们真的是愧对所有白衣天使了。---而且，如果一定要家属签名才可以动手术的话，可能很多人熬不到家属赶过来的时候了。事后我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主刀的毛医生在签名位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写上了一句“所有责任我来承担”。这让人感动的举动，无言以对。


    我主动找周围的医护人员问：“请问伤员还在抢救吗？”


    那个回答我的医护人员反问：“你是谁？”


    我赶紧说：“我是里面正在抢救的高女士的丈夫。”


    这个医护人员看看焦急的我，想了想之后才说：“刚才送过来之后，有警察给你电话了是吧？你老婆送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林云志打断她：“姐姐，你不要说了好吗？我妈妈没生命危险吧？”


    这个医护人员正准备回答的时候，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医护人员：“家属赶到了吗？”


    我赶紧冲了上去：“医生，我是我是！里面的是我老婆！”


    这个医护人员说：“伤员的腿可能要截肢，家属在吗？在的话赶紧签名！”


    我一听，几近晕厥，赶紧扶着墙边：“人没事吧？”


    医护人员也不啰嗦：“签字吧！”


    我看看她那冷酷无情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看来这名字是一定要签的了。这样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想过。


    儿子哇的一下哭出声来：“不要截肢啊！我妈怎样啦？”这嚎啕大哭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


    我扶着墙，看也没看医护人员递交过来的表格就一手推开了：“我不签！”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签名会让我老婆和从前的一切切割了断。我一直认为，多年以前我在那个庄严时刻签下的名字，宣告从此两人永远在一起、我能给她带来一辈子的完整美满的幸福，并且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再签一次宣告永远分开的名字。除此之外，我和老婆在新婚之夜说过，说我这个名字还是会为她而签上个四五次的，老婆一脸认真的问我会签哪里，我很认真说比如买房子啊，比如买车子啊，这样我的签名就去了两次了，医院也会签上个两三次的。老婆一听就开始捶打我说为什么死医院，说我居心不良。我说，你不给我生个一儿一女啊？你说我要不要签名？她这才娇羞的放下小粉拳。但我万万想不到，这第五次，居然还是医院，却是在她的生死状上签名。真的有点一语成谶。


    医护人员还是很执着的将表格递了过来，真真正正的在我眼皮底下。我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泪水，看着医护人员，还是摇摇头。


    医护人员愣了一下：“这名字，还得是你签。你太太给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完全通知不到除了你之外的家属到场签名，我们的毛医生主动签名承担责任的。现在毛医生在在抢救室里，这第二次签名，一定是要你签名的了。”


    我实在难以接受昨天还视频的老婆，此刻却毫无知觉的躺在手术室里，而且还要我签名动截肢手术。这一切太残忍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不该抛下整个家庭独自一人跑到银海湾去创业，搞什么这个狗屁与众不同的项目！我好好的待在市里不好吗？找个规规矩矩的工作，哪怕是物业主管这样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天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拿着不到五千的税后税后工资也好啊！每天准点上下班，顺道接接孩子，回到家就有饭吃，然后饭后带着女儿和老婆在周围走走，这样多好啊！我干嘛要逞强创业呢？现在呢，创业项目说成未成，家庭却遭这一场飞来横祸，老婆生死未卜，我们一家人以后的日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