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验走后,我也没了洗澡的心思。我这个人在没有什么太连贯的啥事情在晚上做的话,一定会在饭后没多久就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再出门,心情也不同。今天看了这段视频,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说不出来。一个就奔40去了的老男人,灵光乍现还是幸运使然,搞了个这样的梦想项目,还开了个看上去不错的头,有电视台从头到尾记录下这一切,一切看上都那么的美好,虽知前面的路一定不是那么的好走,但是至少是有了导航,有了明确的指向,然后却发现,就在起点这里,有着巨大的隐患,这个隐患,也许会让自己开的这部车永远到不了终点。
我下了楼,走进便利店,拿了两罐可乐,结账的时候看见了香烟,顺手就让店员拿了一包,顺带一个打火机。我多少年没买过烟了?我都不记得了,今晚破了例,感觉有点像坚守了n年的童子功,在不经意间毫无价值的就给人破了似的。
走到沙滩上,找了个树下的位置,靠着树干,看着傍晚里在海边嬉闹的人们,听着海浪声,本是一件惬意乐事。虽知世间并无纯粹的阳春白雪,但是一想起这视频,心里就添堵。
手机微信震了一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将手机所有功能的声音都调成振动,微信也不例外。是紫萱发来的微信。
紫萱:“嗨,今天愉快吗?”
看来应验还没告诉她关于视频的事情。而且按照分析,如果微信上友人以“嗨”开头,至少说明对方此刻心情是愉悦的,真心的愉悦就是这种,假意的愉悦就是那种行骗的骗子,多数以美女形象出现。当然,现在在和我聊微信的,是个知性美女,当仁不让的那种。
我回:“还真不错。比预想的要丰富多了。”然后加了个开心笑的表情在句子后面。确实如此,今天的收获太刺激了,恐怖的伊万、啪针的小强、落水的插画师。
紫萱:“说来听听?我很期望呢!没想到从你的项目里能找到一些现实与理想的完美结合感觉。”你很期望,我却很失望呢!不过看了她后面那句,我就改变了主意,还是暂时不讲思壁村的吸毒现状,我也没搞清楚到底实际情况,今晚要找找矮仔成了解清楚,之后再决定讲还是不讲。
我回:“有恐怖的伊万帮忙啊!虽然是要在项目启动后他的功能才会发挥出来,但至少有这样的人了。”
紫萱:“就这也值得你高兴?”
我回:“还不值得啊?如果真的启动了项目,实地勘察时候,他的能力不是无人机可以媲美的。”
紫萱:“只有一个利好就这么蹦跶?”紫萱果然是个挖料高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美女,还有她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但是又不会令你反感。
我回:“我们下午出海打渔去了,收获巨大。”
紫萱:“不像你啊!打渔而已。”这样看来,小陈和她说了救人的事了。小陈毕竟是她的助理,事无巨细都会告诉她的,何况是她先发现了罗逸文这个大活人在海上漂着的。
我回:“顺便捞了个大活人上来。中国未来的插画大神。”
紫萱:“他额头上有这标签吗?”我还以为她不会开玩笑呢?我这个人就是有时候开玩笑开了过头的,自己有时候收不住口。紫萱毕竟是电视台主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怎么样说话,分寸极好。
我回:“有。三斤姐一看就知道是同行。”
紫萱:“?”我可以想象手机那头的她满脸的问号。
我回:“!”
紫萱:“???”这回不但满脸是问号了,全身都是。
我回:“三斤姐的作品画脸上,罗逸文的作品画纸上。”
紫萱:“你的意思我的脸就是秀沂的创作根据地了?”
我回:“差不离。那些不时出现的痘痘就是鬼子袭击造成的。”
紫萱:“今天再来银海湾,你对这个项目什么感受?”这句话的前缀出现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
我回:“你这是要我写作文还是总结报告?”
紫萱:“嗯。正有此意。”
我回:“其实我是想把我这个项目从开始萌芽到生长到长成,全程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的。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么这部文字写就的记录和你的影像资料就完整的见证了悬崖酒店的诞生。”
紫萱:“希望啦!”这句话的后面加了个欢呼的表情。
我的心情不太好,聊了几句便决定结束,一来是见好就收,二来是想约约矮仔成,谈谈今天的事。我相信他一定知道小强的事,更知道思壁村所有的详细情况,他不对我说实际情况,那么对项目、对我、对他、对村子都是百害无一利的。他之前有刻意回避,那只能说明他没有解决的方法,我现在也没有,但是集思广益也许一些好的解决方法就出来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解决办法比问题要多。
我回:“我现在要和邹家成谈谈一些细节和状况。晚一点再回你吧!”
紫萱:“你叫上应验去做个影像记录如何?”
我回:“不好。有些情况还是两人知道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说的。”
紫萱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回:“好。”可能她觉得这些也是要记录下来的,这个算是职业病吧!关于思壁村这些人可能是吸毒的,怎么能留作影视资料?万一流传出去了,不但对思壁村、对银海湾和我们也是有极大影响的。我相信矮仔成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他早就对我说了。中国人历来都是息事宁人、家丑不外扬的,这是属于中国的很有传统市场的一种习惯性动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这个陋习真的很不好,造成社会环境的纵容性无原则的宽容。不过在一些利益面前,这种陋习还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市场。但是我也看到现在的中国,正在弘扬清风正气,整体的环境逐渐在变好,比如说关于酒后开车、走后门等等,现在再没有类似的宽容空间,而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处理,老百姓拍手称快。所以,我觉得类似思壁村这样的情况,还是能驱浊迎清的,不过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做假设不做额外的动作为好,尤其我是外来者的身份更是如此。
和紫萱聊了之后,点上一根烟,刚吸了两口,一个小女孩和妈妈从我身边走过来,那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然后转头对她妈妈说:“妈妈,你看这个叔叔不乖,在抽烟。抽烟不好。”
她妈妈赶紧对小女孩说:“你没礼貌,不可以这样说叔叔。”
小女孩似乎有点委屈:“可是幼儿园里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说抽烟会得病的。”
她妈妈说:“好了好了,叔叔是大人,大人就可以抽烟了。”
我见赶紧把烟摁沙滩上给灭了,对女孩的妈妈说:“哎呀不好意思,做了个坏榜样给孩子看。”
她妈妈说:“孩子不懂说话,你不要怪。”
我说:“是我错了,不过你这样说孩子可不好。”
小女孩又说:“叔叔,你不能乱扔垃圾在沙滩,你是垃圾虫。”
我感觉到脸立刻像火烧了的一样,赶紧把烟头捡起来,然后对小女孩说:“小朋友,叔叔不会再乱扔垃圾了,我保证不做垃圾虫。好不好?”
小女孩说:“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哎哟,我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比较好。幸好天色较暗,看不清我的样子,不然我可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好了。我平时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小女孩的妈妈对着我笑笑,然后拉着孩子走了。我想我是能理解这个妈妈的话语的,童言无忌,但是现在这个戾气很重的社会里,谁敢保证你说了谁谁谁不要这样做,对方会不会对你动起手来?类似的新闻看得多了,人们就自然而然的先求自保,至于社会原则、社会公德就放一边去了,谁不怕有无妄之灾?换位思考,我带孩子来的话,我也会这样教孩子的。
和矮仔成的沟通,我们是用电话的,微信打字不太喜欢,他嫌慢。我拨通了微信电话,他很快就接了:“平凡哥,我正准备打给你呢!”
我说:“真够虚伪的,次次都这句。我现在在海滩,你过来走走不?”
矮仔成说:“要么你过来村里坐坐?”
我说:“不了,有些事在村里不好说。”
矮仔成说:“你不是要说这项目吗?我叫上那几个有一定影响力的村民一起啊!”
我说:“你千万别。这个项目还没真正落地,意向都没落地,谈什么?何况今晚我想和你聊的,可以是和这个项目息息相关,也可以是毫不相关的。所以你过来吧!我在公共海滩这里,喏,就海滩有树的这里。”
矮仔成说:“听你的语气,你说得这么严重,我都有点慌。好吧!我现在就过来,等我,五分钟。”
他说的五分钟,我领教过,一般三分钟就到。我喜欢这样准时的人,说到做到,因为我也是。我从开始有这遵守时间的意识后,就没有迟到过,做任何事都是,读书、恋爱、出差,都没有迟到过。
可是今晚,矮仔成居然半小时后才赶了过来。等他赶过来的时候,我的烟都抽了好几根了,当然,是偷偷的躲着抽的,万一再遇上那个小女孩,我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矮仔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到了。”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绝对不是餐厅的事物拖着他了,而是其他事情。如果是餐厅的事物,他一定会说“不好意思,餐厅人多我要处理”。
我说:“我没事,你有事。”
矮仔成明显的楞了一下,虽然是傍晚昏暗,不过我也感觉得到。他说:“嗯,你推理能力强。这次算你对了。怎么,抽上烟了?给我一根呗!”
我扔了一根给他,他把烟放手掌上,然后另一只手一拍有烟的手腕,那根烟应声而起,在空中翻了两三个跟斗后,过滤嘴刚好落在他那颇厚的嘴唇上黏住了。我说:“抽根烟都这么拽,你在卖牛仔情怀吗?”
他笑笑:“我最初抽烟就是看看了那个广告才走上抽烟这条不归路的。喂喂喂,烟有了,火没有啊!点上啊!”
我说:“迟到还有理由让我把烟给点上,你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我暗暗将火机的火焰档位调到最高,然后将火机扔了过去:“自己点,最好就烧烧眉毛,好好的体会一下火烧眉毛。”
他接过火机,边看着我便啪的一下点着火机:“我可没火烧眉…”,“毛”字还没出口,火焰就窜了上去,还真的到了眉毛的高度。
“这次真的火烧眉毛了。”他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他肯定不知道我将火焰档位调高了。
我趁热打铁:“这次还真的是火烧眉毛了。你知道你堂弟小强吸毒吗?”
矮仔成将刚点燃的烟放了下来:“你怎么知道?”语气颇为惊讶,还带着无奈。
“应验今天放无人机的时候拍摄到他在村西面大榕树下啪针。”我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然后看着他。
“是的,这帮家伙吸毒。我劝过他们,不过没什么作用。”矮仔成语气很是无奈,“连他家里人都管不了他。如果不是他怕我,怕是我的东南敢都给他拿跑了很多了。我揍过他,狠狠的揍过他。”
“家成,本来这事不属于我的范围,是你的家事、你家族的事、你村里的事。可是,如果我这项目要在思壁村落户的话,像小强这样的人,对项目就很大影响。”
矮仔成说:“其实真的会影响吗?他们过他们的生活,这是他们的选择,你做你的项目,不会互相影响的。”
我说:“如果这个项目能做下来,你觉得有人愿意瘾君子住附近,对你产生潜在的威胁吗?”
也许是我的语气有点冲,我也是很在乎这个项目的环境所以才冲。矮仔成也有点脾气上来了:“林凡,你的项目还是镜花水月中,你来和我说他们对你的项目有影响?至于吗?你的项目还是虚幻无比的,只有像我还有点理想主义情怀的人才会听一听你的空中楼阁设想,换了其他人,谁听你的?你觉得你的项目找投资人很容易吗?现在社会都很现实,投资人很现实,村里的人也很现实,我也可以很现实。你今晚真的不该指责小强他们的存在对你有影响。他们的存在,首先是对我家族、我村里有影响,对你的影响暂时说不上。暂时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走了,留下一个昏暗光线里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