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3年的这天,堪称中国文化史上最为黑暗的一天。
位于洛阳东市的刑场上,人山人海挤满了人。
要被行刑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魏晋当代名士,嵇康。
嵇康生性高雅脱俗,不与浊世合污。
但在那样的乱世,木秀于林注定是一个悲剧,一代高士就此成为牺牲品。
他死前所弹之千古绝响《广陵散》,更像是向尘世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
“嵇康,字叔夜,谯国铚县人。”
“说起来嵇康先祖本姓奚,原居于会稽上虞。”
“后因避仇家从上虞迁到铚县嵇山下,因以嵇为姓。”
“嵇康的父亲嵇昭,官至治书侍御史,其兄嵇喜入晋后为扬州刺史、宗正。”
“因此,就家世来说,嵇家也算家学渊源了。”
“可惜的是,他幼年即丧父,由母亲和兄长抚养长大。”
“嵇康成年后,长得一表人才,身长七尺八寸,也就是一米八多。”
“而且容貌不凡,无师自通,而且样样都通。”
“不过,嵇康对这身臭皮囊却并不看重,反而不事雕琢,落拓不羁。”
“但这也正好符合魏晋文人的调调,因此都称他卓尔不群,有龙凤之姿的意思。”
“后来,嵇康娶了曹操之子沛王曹林的孙女长乐亭主曹氏为妻。”
“算起来,嵇康是曹操的曾孙女婿。”
“后嵇康被拜为郎中,任中散大夫,故后称其嵇中散。”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岁月静好,直到有一天。”
“司马家上位,这个世界彻底不一样了。”
“齐王曹芳正始十年,蛰伏已久的太傅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
“全面清洗诸夏侯、曹势力,将魏室架空,大权独揽。”
“作为曹操的曾孙女婿,嵇康一下从皇亲贵胄变成了被打击的对象。”
“而嵇康也采取与司马氏不合作的态度,联合阮籍一班志同道合者。”
“隐居于山阳竹林,饮酒赋诗、服食长歌,史称竹林七贤。”
“嵇康学问本身就儒道兼修,崇尚老庄,提倡越名教而任自然。”
“此时更是悠哉山水间,飘飘然有出尘之态。”
“有关嵇康这一段历史,有许多神异的记载。”
“有一次嵇康到山里采药,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他竟然忘了回家这回事了。”
“后来他在山中见到隐士孙登,便与其一起遨游。”
“孙登这人,可是隐居久了,见人也不说话。”
白居易:生逢乱世,才高俊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个人活于世上,最没法选择的是这两样东西。
一是自己的家庭出身,二是所处的时代。
嵇康所处的时代为魏晋南北朝,是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战争、瘟疫和灾害等接踵而至。
可以想象在这种时代之下,不管名士还是百姓,生活得有多难!
嵇康的祖先本姓奚,是浙江上虞人,因躲避仇人迁徙到此。
因当地有一座嵇山,他家又在嵇山附近,因此以嵇为姓。
嵇康的父亲嵇昭曾经陪曹操一起打过天下,在曹操手下当过官。
因此嵇康的出身还算优渥,但是好久不长。
在嵇康7岁这一年,父亲不幸去世了。
那时正值乱世,人心惶惶,曹氏家族赶走了汉献帝。
自己掌控了大权,对天下名士或杀害或收编,令天下文坛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虽然嵇康年幼丧父,所幸母亲与哥哥对他很是宠爱,嵇康就在母亲与哥哥的抚养下长大。
嵇康自幼天资聪颖,博览群书,性格沉静寡欲。
宽宏简约而又器量宏大,成年后尤喜读道家著作,更为奇葩的是他从不曾从师授业。
嵇康还是魏晋第一美男,身高七尺八寸,谈吐不俗,风度俊美!
而因才貌高绝,他被沛王曹林看中,将女儿长乐亭主嫁他为妻。
而嵇康自己则当了中散大夫,虽只是一个闲差,却也风光无限了。
然而,那时曹氏政权已摇摇欲坠,司马家族如日中天欲取而代之。
因此嵇康的名气反成为他悲剧的导火索,堪为名高所累。
嵇康长相太过俊美了,风姿超群,有龙骨的气度姿容。
且又出自天然,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之折服倾叹!
虽然嵇康天生俊美,却从来对自己加以修饰。
他常到山里湖边采药,冬天披着头发,夏天穿草编的衣裳。
碰到高兴的时候,常常飘飘然流连忘返,有樵夫碰到他,还以为遇到了神仙。
嵇康还是继曹操之后四言诗成就最高的人,还是一位画家和书法家。
他的书法被列为草书妙品,他在玄学上也很有研究,还是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时局纷乱之下,像嵇康这样的名人很容易成为拉拢对象。
而他高雅超俗不愿与浊世合污的性情,与浊世格格不入,如此注定以悲剧收场。
“嵇康跟着你就跟着,二人就在山里相对不言。”
“但嵇康终究不是神仙,他还要回家。”
“在将要告别时,孙登发话了。”
“先生性烈而才俊,恐怕因此而遭灾啊。”
“还有一次,嵇康遇到隐士王烈。”
“王烈拿出一块石头,说这叫石髓,食之如糖。”
“然后他自己吃了一半,给嵇康一半。”
“嵇康拿到手中,石髓又变成了石头。”
“后来王烈又在一石室见到一白绢写的书,就让嵇康去看。”
“嵇康到了,书却没了。”
“于是王烈叹嵇叔夜怀才不遇,此其命也!”
“当时的大将军司马昭想拿嵇康开刀,可是他名气太大。”
“于是变换策略,想延他入幕府。”
“可是嵇康听后,立马跑到河东躲避。”
“让你当官,你不想当行不行?”
“不行,司马昭于是就对嵇康有了忌恨。””
“后来,竹林七贤中的山涛推荐嵇康,嵇康愤而作绝交书。”
“列自己七不堪,二不可,坚拒出仕,司马昭听后更怒。”
“更致命的是,嵇康得罪了个十足的小人,终让他走上了绝路。”
“司隶校尉钟会当时也慕嵇康之名,就带上自己的名作《四本论》,前往求见。”
“钟会也知道嵇康又臭又硬的臭脾气,怕当场被怼得下不了台。”
“于是把书往嵇康院里一扔,撒丫子就跑了。”
“嵇康看后,淡淡地说了句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苐二次,是钟会奉司马昭之命,前去竹林看望嵇康。”
“当然这看望不是春节慰问,是看这愤青有没有结党营私的勾当。”
“他到了后,嵇康却正在干自己的苐二职业——打铁。”
“嵇师傅叮叮咣咣一阵敲,看都没看一眼钟会。”
“钟会待一上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要走时。”
“嵇师傅说话了,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正没好气,回了句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范仲淹:嵇康与钟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像嵇康这样的名人,以及大众的精神偶像,很容易成为当权者拉拢的对象。
即便嵇康逃到深山老林、天涯海角,也会被有心之人挖出。
此时,曹氏政权与司马集团斗争白热化,时局纷乱之下,人心同样纷乱。
为逃避现实,嵇康就和其余六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了魏晋著名天团竹林七贤。
他们或清谈,或酣醉,放浪形骸,自由散漫,享受快乐时光。
而嵇康隐居之后,他的居室门前有一颗柳树,枝繁叶茂,他就引水环绕此树。
每到夏天,他就在树下打铁,这日子过得也很是惬意。
但不久之后,这种惬意的生活就被打断了。
司马昭公然杀了魏帝曹髦,这无疑与天下为敌了。
而为堵住悠悠众口,司马昭急需舆论支持。
因此身为天下才子之首的嵇康便成为司马昭拉拢的对象。
然而,对于司马集团,嵇康向来是很抵触的。
因而他隐居山林,以打铁为生,远离一切尘嚣与权贵。
而这时七贤之一的山涛却无疑为嵇康的悲剧进行了推波助澜。
山涛时任尚书吏部郎,这个就是选拔人材的职务。
然而他未经嵇康同意,擅自向司马昭推荐了嵇康让嵇康担任自己这个职务。
而嵇康对此非常愤怒,他的做法相当激烈,直接给山涛写了一封绝交信。
表明自己坚决不做官的态度,这其实直接宣告了与司马昭为敌!
因为嵇康在信中指出人的秉性各有所好,表明不堪礼法约束,与朝廷无法合作。
最后将山涛臭骂一顿,称自己宁愿赴汤蹈火,也不愿趟富贵。
显然,这封绝交信的背后所指自然是司马氏,成为了嵇康的催命符。
司马昭怒不可遏,顿起杀心,只需一个时机。
他就能将嵇康置于死地,而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这个时机有两个人推动,一是嵇康的铁杆粉丝钟会,另一个是嵇康的好友吕安。
钟会是与王羲之齐名的钟繇的儿子,同时也是司马氏的亲信。
钟会为人精明强干,能言善辩。
他邀请了一大波豪门公子,穿上锦衣华服,骑上高头大马前来拜访嵇康。
然而,那时嵇康却对钟会极不礼貌。
他正与向秀在打铁,一个赤膊打铁,一个在拉风箱。
对于钟会的拜访毫不理会,只旁若无人咣咣咣地打铁,丝毫不予理会,这让钟会很没有脸面。
嵇康与钟会两人这意味深长的一问一答,现在看来,真是一段无聊至极的尬聊啊。
嵇康应给予客人应有的招待,但或许经历了山涛一事,让嵇康对拜访者有了戒心。
因而态度漠然,而这无疑成了嵇康悲剧的导火索。
“但钟会可不是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他此时心里已埋下了杀机。”
“司马昭和钟会都对嵇康磨刀霍霍了,嵇康却浑然不觉,或者说不屑于去觉。”
“魏元帝曹奂景元四年,嵇康好友吕安因妻子被同父异母哥哥吕巽迷女干,吕安愤而欲告兄长。”
“嵇康却和吕安、吕巽都是相识,于是以家丑不可外扬,劝吕安隐而不发。”
“不想吕巽因怕事情败露,反而恶人先告状,说吕安不孝,致吕安被官府抓捕。”
“嵇康听闻后大怒,怒斥吕巽无耻之尤,声言自己要出庭为吕安证清白。”
“但吕巽是司马昭的大将军长史,司马昭借机把嵇康也投入大牢。”
“这时,坏事种钟会出现了,他对司马昭说。”
“嵇康,卧龙也,千万不能让他起来。”
“司马公有志于天下,嵇康此人不可留也。”
“司马昭还要点脸,说这也构不成死罪啊。”
“钟会就说他想助毌丘俭作乱,幸亏有了山涛相劝才没有成行。”
“钟会进一步说,齐太公诛华士、孔子杀少正卯,就是因为他们因言乱政。”
“嵇康、吕安言论放荡,非毁典籍,为政者不宜相容,应因时除之,以淳风俗。”
“司马昭听后,即下令将嵇、吕二人并处极刑。”
“嵇康临刑之日,三千太学生为其请愿。”
“但司马昭铁了心要除去他,坚决不许。”
“嵇康却神色不变,抬头看了眼太阳,让兄长嵇喜取来古琴,弹了曲《广陵散》。”
“曲毕,嵇康慨然叹从前袁准想跟我学《广陵散》,吾吝而不教。”
“《广陵散》,于今绝矣!”
“言罢,从容就戮,时年四十岁。”
“嵇康虽然把山涛骂得狗血淋头,不过他亡后,山涛却一直抚育其子嵇绍。”
“后嵇绍仕晋官至侍中,封弋阳子。”
“在八王之乱中,嵇绍为保护晋惠帝而遇害。”
“人生如戏,大概不过如此吧。”
王昌龄:嵇康与吕安,为朋友丢掉性命,在所不惜。
钟会其实就是一个小人,加之是贵族公子,拥有天生的优越感。
自以为会成为嵇康的座上宾,没想到被漠视,这让他怀恨在心。
此后,钟会伺机陷害嵇康。
恰好此时,发生了一件著名的吕安事件。
吕安是嵇康最好的朋友之一,吕安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吕巽,他垂涎弟媳美色将之玷污。
而为怕事情败露有辱自己名声与仕途,反污弟弟不孝及谋逆,吕安就被下狱。
作为好朋友的嵇康,实在不愿见吕安被冤,就只身来到洛阳喊冤。
没想到正中钟会与司马昭下怀,嵇康受吕安连累,也被投入了大牢。
钟会这是彻底将嵇康置于死地了,最终嵇康就被司马昭杀害了。
嵇康死时,年仅39岁,可谓英年早逝!
万人空巷,三千太学生集体为嵇康求请,最终嵇康从容赴死。
他在死前以一曲千古绝响《广陵散》向尘世发出了最后的一丝慨叹。
嵇康生性高雅超俗,不与浊世同流合污,是浊世清风。
然而在乱世,木秀于林注定是一个悲剧。
嵇康与其兄嵇喜,就是同一家庭里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
嵇康喜欢老庄学说,喜欢放荡不羁,淡泊名利,不为现世束缚。
而嵇喜则相反,热衷名利,且官运亨通。
这与苏轼和苏辙兄弟极为相似。
苏轼豪放健谈,好开玩笑,口无遮拦,仕途不顺经常遭贬。
而弟弟苏辙则相反,沉静话少、性格内敛,明哲保身,经常规劝哥,官做得总比哥哥大。
可见,性格决定的因素很多。
如嵇康没有嵇喜这样一位哥哥照拂,想必也没有后来大名鼎鼎的魏晋大名士嵇康了。
而嵇康最大的悲剧无疑源于钟会,宁愿得罪君子,也不愿得罪小人。
人没有必要同所有人都交好,但也没必要同小人为敌。
而最终嵇康为了友情,置身陷于危险。
而这时他仍然意识不到自己岌岌可危,这是对人性评判的失误。
嵇康的一生,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虽光芒万丈,却很快消亡。
他一生为各种关系所累,留给世人无限况味。
其波澜壮阔且短暂的一生无疑给我们上了一门人生必修课。
然而,一个人终究无法选择自已的出身和所处的年代,被时代裹挟,被名高所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