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下午。


    曹操展开轲比能的手书。


    轲比能的汉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不知道汉字怎么写，用草原上的字，连同符号代替。


    以曹操的博学，也看得直皱眉。


    他招手让一侧的文姬过来。


    文姬这两年，专门学习了中原附近，一些部族的语言文字。


    需知眼下曹营的探子，规模不断扩张，已逐步渗透到周边部族当中。


    包括一些外族投效的高等级探子，会直接传递消息过来，涉及到外族的文字，连贾诩有时收到一些特殊消息，也要来问文姬，写的是什么。


    史书记载说文姬博闻强记，其父蔡邕，藏书逾万卷。


    这些书文姬看过一两次，就能通篇背诵，许多年后，仍记得七八成内容。


    曹操得文姬以后，书房的卷宗基本不用找，直接问就行。


    此时的书房没人，文姬任自家夫婿揽着柳腰，坐他腿上，精致灵动的眸子流转，扫了一遍信函，然后复述给曹操听：


    “这上边说，东鲜卑被溃后，求助于西鲜卑，中鲜卑，试图结盟南下。”


    “轲比能说夫君您是中原的雄主，但要多加小心，在您连破乌桓和东鲜卑后，已经引起整个草原部族的注意和敌视。”


    “东鲜卑之主慕容托业，对你更是恨之入骨。”


    “他在寒冬时，仍坚持出行，现在人已到了西鲜卑。”


    “信里还说，西鲜卑最大的部首魁头，对夫君你入侵鲜卑，很愤怒。”


    中原北望，是茫茫的草原沃土。


    自从匈奴在汉武帝时期被击溃，每况愈下，鲜卑就趁势崛起，开始统治庞大的草原。


    西鲜卑位于云中、雁门、北地、代郡、太原往北对应的区域。


    如果用西汉的国境线来衡量，到了东汉末年，汉人的北部边疆，已被鲜卑南侵，抢占了不少。


    西鲜卑最大的部落之主魁头，正处于盛年，体型壮硕，脸颊方正。


    他将头发随意的扎起来，在脑袋上插着草原雄鹰的鸟羽，作装饰。


    他坐在西鲜卑的王帐里，招待东鲜卑之主慕容托业。


    “慕容，你太大意了，被汉人偷袭了王帐，是你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魁头声音洪亮：


    “若我是你，就不会再有颜面带领部族，你应该把部落的人马交给我，我会帮你讨回汉人欠鲜卑的血债。”


    慕容托业：“你想要我的部落和兵马，先打赢汉人再说。”


    鲜卑内部也是形势复杂，有实力的大部落之首，都想成为第二个檀石槐，一统鲜卑。


    东鲜卑鼎盛时，慕容托业也有类似的野心。


    他此时败了，来找魁头寻求联盟。


    魁头便趁机提条件，想吞并东鲜卑。


    如果东鲜卑能并入他座下，他同时掌握东西鲜卑，就有望去争夺中间鲜卑的王座。


    西鲜卑可战兵马的数量，和东鲜卑鼎盛时接近。


    其部落中的女人，小孩亦会骑马，能执矛。


    成年男子，全民皆兵，骑上马就能征战，说到灵活性天下无双。


    骑马为战，是他们生存的基础。


    汉人则要通过精良的训练，筛选，才能组建骑兵。


    骑兵的花费也更高。


    这就造成了汉人的国家，只在富庶强盛时，方能组建强大的骑兵，有主动进攻的能力。


    一旦战败，承受的战争代价，亦远比草原部落为重。


    因此在和北部草原的战争上，多数时间，汉人都处于守势。


    这是两方不同的社会结构，决定的攻防关系。


    王帐内，魁头道：“慕容，我听说你帐下有个美人，出身小沱河部，有着最白皙的皮肤，把她让给我吧。”


    慕容托业脸上掠过一抹怒色：


    “你想要她，可以！


    她的头被汉军垒砌在以万计的尸体上方，经过一个冬天，已被风干。


    我可以让人取来，送到你的王帐里，作为礼物。”


    魁头这才知道，去年汉人那次奔袭，连慕容托业的女人也杀了，遂哈哈大笑：


    “那太可惜了，看来只有从汉人那里抢夺女子来补充我的王帐了。”


    “抢夺汉人女子？”


    “你若对他们心存轻视，怕也要吃败仗。”


    魁头的笑声鼓动着王帐：“你错了，我从不轻敌。


    汉人曾击溃强大的匈奴人，我一刻也没忘记过。但若开战，我却有十足把握能胜过他们！”


    慕容托业思索了一下：“你还有帮手？是中鲜卑的兵马？还是……羌人？”


    魁头笑意更盛，避而不答。


    但慕容托业的猜测没错。


    地理位置的关系。


    西鲜卑和羌胡，和南匈奴残部比邻。


    河西走廊往北，与并州交界的区域，就是羌胡的领地。


    羌胡也是后期犯汉的五胡之一。


    他们广泛的分布在河西走廊南北两侧。


    其领地最富庶的区域，夹在山脉中间的平原，就是被汉人占领的河西走廊。


    多年来，羌胡一直希望能抢回河西走廊，可惜始终被汉人压制，难以把河西夺回来。


    还有些的羌胡部族，选择依附投靠汉人。


    凉州军中，就有大量投降的羌胡。


    这就是当下凉州的复杂形势，汉人和周边部族，犬牙交错。


    慕容托业和魁头，商议攻汉，同时还联系了羌胡结盟，打算一起行事。


    而曹操接到轲比能的信后，就在打量西北的地图。


    轲比能和曹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兵马，支持他的野心，想借助汉人的军队，来平衡草原各部，自己从中谋利，壮大自身。


    他送来的信里，很多讯息都没透露，还故意隐瞒了核心部分。


    曹操盯着地图看了会，在西北方向，接连做出多个标注。


    赵云，黄忠，此前已分别赶回前线。


    曹操心忖：“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这周围没朋友。”


    汉土附近的流氓民族，就像狼群一样，即便其眼中的猎物强大，一时不敢扑上来，也会在周边徘徊，试探，盯着你。


    只要稍露软弱，他们就会扑上来。


    幸亏之前剩下些粮备没动。


    曹操思忖后，已是接近傍晚的时间。


    书房侧翼，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从，抬着一个食盒，往书房走来，给典韦送饭。


    随后，许褚这边，也有人来送吃食。


    典韦媳妇在后世大概是个大模的身材，五官端正，颇为漂亮。


    她带来的食盒很显眼，因为大。


    别人的食盒单手可提，最多两尺高。


    典韦家这个，是个大柜子。


    两个仆从在后边抬着，跟在典韦媳妇身后。


    说是送饭，实则全家都是吃曹老板的。


    到了点就去后厨打饭，人家一人打一份，能吃的打两份。


    典韦媳妇：给我来二十份。


    她亲自来送，还带了小灶过来，自家也做了好吃的拿给典韦。


    曹操这边，也有送饭的。


    寅背上放了个特制的食盒，跟杂耍似的背着食盒，一路小跑，后发先至，第一个来到书房。


    遂有仆从跟进来，把菜品取出，放在一侧的矮席上。


    寅在旁边老虎坐，用鼻子嗅了嗅，盯着曹操吃啥。


    又跑出去看典韦和许褚两家送来的是啥。


    谁家的东西好吃，它就在旁边坐好，瞪着一双大眼，就问你给不给。


    它看了一圈，又返回曹操身畔，约莫是这边有它想吃的。


    曹操让典韦，许褚也进来一块吃。


    俩人各自从门外提进来一个食盒，从中取出羊肋条，羊腱子，驴小腿肉，一盘热菽，相当于花生米。


    还有豕（猪）蹄两个，蔬菜若干。


    菜品颇丰盛。


    典韦风卷残云的开始干饭。


    曹操把吃的大多让给了典韦和寅，同时表扬许褚最近带领亲军操训刻苦，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


    这俩货最大的爱好，同时得到满足，心怀大畅。


    俩人一边吃，曹操一边问道：“各地选送上来的兵员，最近可有好苗子？”


    统一北方后，青州军，幽州铁骑，凉州铁骑，并州军，加上徐州原属于陶谦的那支丹阳兵。


    这些优秀的兵源地，一遍遍筛查，兵员的选拔，越来越细致。


    各地送上来的好兵，集中到邺城。


    许褚，典韦，轮替去城郊兵营，挑选好手。


    虎豹骑乃至亲军重骑的人数，兵员战力，在这一过程中，汰弱留强，不断递增。


    经过一个冬天的选拔，训练，重骑又多了十一人，已达五十九人。


    这个冬天以后的曹军，如闸中猛虎，正处于战意最高昂的时候！


    典韦和许褚，听到曹操询问兵况，立马精神起来，异口同声：


    “要有战事吗？


    魏王你要亲自统兵？”


    俩人兴奋是有原因的，曹操向来不打低端局，他如果出动，必有大战。


    曹操让俩人别瞎嚷嚷，不公开谈论。


    荀彧要是知道他又要跑去前线，非炸锅不可。


    曹操正在发愁，怎么瞒着荀彧出去，他能不起疑。


    “距离开战，还有一段时间。但你们现在就分批次，小股小股把亲军派到外边去，不然到了时候，大队兵马出营，文若立即就会知道。


    咱这回要瞒天过海，打完了回来，也不能让文若知道。”


    寅在一旁，偏着虎脑袋旁听，忽然举起大爪子，表示它也想跟着去前线，还用爪子指指荀彧那边的殿宇，表示不带它就去告密。


    曹操：“你要成精啊？”


    这时亲军来报：“魏王，侧院送来消息说江东俘虏，吴老夫人和乔夫人有要事，想见一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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