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我想拿去做dna检测。”冷静下来的周与深目光沉沉。他的眼角还有些泛红，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亮晶晶的，像黑夜中城市斑斓的霓虹灯。


    蒋京看到他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心里有点惊讶。本以为起码有个叔侄之间抱头痛哭的环节，没想到这孩子已经收拢好所有心思，开始走实证了。


    “当然可以，不过我建议还是等训练营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现场采样，更保险。”


    周与深点点头，蒋京的做法显然更稳妥一些。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他忍不住又看向茶几上的照片。轻手轻脚地将它拿起，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画面里那个和儿时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


    这难道就是基因的力量？


    “这个，我可以拿走吗？”周与深轻声问，好像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吵到相片里的人一般。


    蒋京当然有点不舍，这可是他们一家人唯一的家庭合照。但是一想到眼前的少年是哥哥的孩子，心里还是有些动容：“如果检测结果出来是真的，你就可以拿走它。”


    太好了。


    周与深嘴角浮起浅笑，以后他也有爸爸了。


    将照片放回原位后，少年安静下来，目光放空望向对面的墙面，一言不发。


    蒋京不知他在想什么，像琉璃灯一般脆弱的少年静静坐着，灯的内里已经被打碎了，但外壳漂亮的琉璃还折射着光辉，让人误以为这还是一盏完好的灯。


    “那天开营，替你走秀的是，是你哥哥吗？”蒋京小心翼翼地问，脸上露出长辈关切的神情。


    没记错的话，刚才周与深自己也说是两个孩子。


    周与深大脑如老旧齿轮转动了一下，他信任眼前的人，因此承认了：“不是哥哥，是姐姐。”


    蒋京大吃一惊，“是女孩？”


    “对，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周与深想到姐姐，心里一时有点犹豫。


    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呢？


    作为同一个爸爸的孩子，按理说他应该现在就通知姐姐的。可是，如果是一场乌龙呢？那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联想到即将要开始的青鸟杯决赛，周与深做好了决定。


    蒋京提议道：“那要不要我们三个一起……”去做鉴定。


    周与深立刻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姐姐她，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想告诉她扰乱她的心思。”


    蒋京知道眼前的少年看着嫩，实则心里的主意比谁都正。既然他已做好决定，那自己也没有继续劝说的必要。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营了，明天早上还有体能训练。”周与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蒋京鞠了一个诚意十足的躬，“谢谢你，蒋老师。”


    他感谢蒋京所做的一切。


    真相的曙光就在眼前，只等一次科学的鉴定。


    蒋怀柔趴在书房门上，屏着呼吸听里面的动静，听半天什么都没听见，心里有点气恼。


    好不容易有点动静了，却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吓一跳，连忙闪身到一旁。


    可惜周与深开门的动作比她躲闪的动作更快，瘦削劲韧的少年歪歪头，对着眼前动作夸张的女孩问：“你站在这里是有事吗？”


    他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蒋怀柔一定是想来偷听，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看对方能编出个什么瞎话来。


    果然，蒋怀柔干笑两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强行解释道：“哎呀，就随便走走，走到这里，你忽然开门，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哟，还会倒打一耙。


    周与深抬眼看了看十分宽大的蒋家住宅，嘴角扬了起来，这个理由，可真够蹩脚的。


    蒋怀柔注意到周与深毫不掩饰的笑，知道他肯定没相信。她有些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嗯，就是这样，随便走走。哎对了，你渴不渴呀，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小姑娘说着，就想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书房里的蒋京听到门口的声音走了过来，“柔柔，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自己爹也来了，蒋怀柔更紧张了，“嗯……我就是想来问你们要不要喝水。”她自己说着都感觉毫无信服力。


    蒋京知道自己女儿调皮的性格，对着周与深解释了两句，“这孩子让我惯坏了，但心眼不坏。你多担待些。”


    “爸！”蒋怀柔不满地喊道，她才没有被惯坏呢。


    “好了好了，他要回家了，既然你没事，就把小周送出去吧。”


    蒋京下了命令以后，蒋怀柔不情不愿地后退了两步，对着周与深扬扬下巴道：“走吧，送你出去。”


    周与深和蒋家夫妇打完招呼，跟着蒋怀柔出了蒋家。


    夜晚的高档小区里虫鸣不断，路灯把周遭的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的，像幻境一般。


    蒋怀柔是个非常直接的女孩，她见四下无人，直接开口问：“你是不是我爸爸的孩子啊？”


    周与深脚步一停，他比蒋怀柔高，微微垂着眼看她，“你觉得呢？”


    本来心情很差的人看到蒋怀柔纠结的脸，顿时就轻松多了。


    蒋怀柔很犹豫，无措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我觉得八成是的。”她的眼神有着视死如归般的壮烈，抬起头，对上周与深眼底的墨色，坚定地说道：“我跟你说，就算你是我爸爸的孩子，但我才是合法的婚生子，你别想来和我抢爸爸。”


    她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在警告私生子一样。


    周与深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没有否认，反而问道：“凭什么呢？我也是爸爸的孩子啊。再说，我月份比你大，按照岁数来算，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来吧，叫一声我听听。”


    蒋怀柔听完周与深的话，气得身体都微微发抖。


    “你，你好不要脸！”小姑娘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周与深目光轻视，甚至假装挖了挖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点声，妹妹。”他加重了末尾的语气，刻意提醒蒋怀柔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


    蒋怀柔气得脸都红了，一跺脚，“你自己回去吧！不送！”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周与深看着小女生的背影，发自真心的笑了。


    有这样一个堂妹，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