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程煜也是十分无奈啊。
有的时候,光芒太甚,就由不得别人看不见,想装瞎都装不过去的。
黎彼得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刚才七爷叮嘱我,去收拾一下那个狙击手的尸体。我去了趟现场,我注意到那个天台的门只有一道,并且是从天台上插上插销之后,在大厦内部是绝对打不开的。我不知道钟先生您是怎么上的天台,是如何干掉那名狙击手的,但我知道,那绝非常人所能。就凭这些,我就明白,在如今的芒街之上,最初的那条大腿
到底是谁。”
程煜摇摇头,说:“我不过是个路过之人,且不说你这最粗大腿我但不担得起,我的事儿了了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你抱我的大腿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活下去啊。”黎胖子的眼神此刻显得特别单纯。程煜觉得,眼前这个胖子真是个有趣的人,很有意思,虽然他的猜测着实南辕北辙,但不得不说,于结果而言,却是再正确不过的。黎胖子就是用错误的推
理和步骤得出正确结论的那个人,在考试里,这样不得分,但在生活中,这样依旧是满分。
有那么一瞬间,程煜几乎真的想要放过这个胖子了。“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抱上我的大腿就能活下去?如果是七爷要你的命,我倒是很容易就能保住你。可为了你这么一坨肥肉,我去得罪老佛爷,显然不是什
么明智之举吧。”
黎彼得狡黠的眨了眨绿豆般的小眼睛,脸上笑纹儿密布,他说:“那得看老佛爷活不活的下来吧?”
“你什么意思?”
“钟先生,您当然可以不告诉我,但我觉得,您引老佛爷来,就是想要了他的命。不是么?”“那你肯定猜错了,我跟那个老佛爷素昧平生,我甚至在踏足芒街之前都没听过他的这个称谓,我为什么要他的命?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吧?
”黎彼得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略显神秘的说:“您当然不是正义感爆棚,而是这就是您的工作啊。您来芒街,不就是来除掉芒街的毒贩组织的么?七爷,黎文士
,以及老佛爷。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老佛爷,因为只要老佛爷不死,七爷和黎文士死了,他也依旧很快又能派人来接手这里的生意。”看来,这个黎胖子再一次发扬了他过程稀烂结果却无比正确的好运气,他看来是把程煜当成中国某个有关部门的能人异士了,但他猜测的结果却与程煜的附
加任务不谋而合。
这真是操蛋的很呐,明明错漏百出,可程煜却偏偏无法反驳。“所以你觉得老佛爷死定了,于是你希望我能放过你,这就是你所谓的抱大腿。可是,黎局长,如果我真如你所说,是来铲除芒街的这个组织的,那么你也是
这个组织的一员。我如果真的有能力除掉老佛爷和七爷这些,我为什么要留着你?难道,留着你摇身一变,变成下一个老佛爷么?”
黎彼得努力的瞪大双眼,满脸无辜,就仿佛他就只是个人畜无害的死胖子而已。
“钟先生,我从未沾染过那些东西。或许,我从中得到了部分利益,但我真的从未染指过那些。”“你刚才可是跟我说过,你曾经是老佛爷手下的人呐。我猜猜看,老佛爷大概率是货源吧?种田烧制提纯这些,应该都是老佛爷那边完成的吧。七爷不过只是
他的一条销售渠道而已,你则是为这条销售渠道保驾护航的。然而你却想跟我说你跟他们的买卖无关?”黎彼得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扼腕顿首的说:“唉,钟先生您说的也不错,在任何人眼中看来,我肯定是跟七爷以及黎文士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我是他
们运货的保护伞。
但是,钟先生,您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进出口这些事情,保护伞又岂能轮得到我一个区区警察局长来担任?
那是市长的神通啊。黎文士才是七爷的保护伞,而我,充其量,只是一些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而已。
我所负责的,是七爷及其手下在芒街这块地界上的绝对话语权,也是确保他那几位早已离心离德的所谓兄弟们不敢造反的官方力量。
在七爷和芒街的市民之间,我或许偏帮七爷多一些,但我也是斡旋在他们之间的平衡机,润滑剂。
我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也并不是说自己做的都是好事,我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和七爷以及黎文士完全不同。
他们那些生意真的是跟我毫无关联。”
虽说程煜知道黎彼得这是在强词夺理,但也不得不说,他狡辩的有几分道理。不管七爷和黎文士有没有贩毒的生意,黎彼得这个警察局长起到的作用都大差不差,无非是为虎作伥,无非是欺行霸市,确保七爷在芒街黑白两道的地位。
关于七爷和老佛爷的生意,黎彼得还真是插不上手。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那么清白,而是他所起到的作用真的很有限。不过,他也在享受七爷贩毒获得的利益这是跑不了的。
黎彼得见程煜没有反驳,也没有嗤之以鼻,知道这番说辞至少算是打动了程煜。他借机说道:“钟先生,说到底,我也并不想成为这些人的保护伞,我也希望我管辖的芒街是清清白白的。或许会有黑帮械斗,或许会有人作奸犯科,或许也
依旧会有包娼庇赌,但至少不要有我们警察局完全管不了的枭霸存在。”
程煜微微皱着双眉,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黎彼得绿豆般的双眼,眼中寒光凛凛。
黎彼得被程煜的目光刺得微微发抖,程煜一字一顿的说道:“黎局长,你是在挑唆,要我杀了老佛爷?”
黎彼得吓得使劲儿摇头,速度之快,频率之高,让人担心他的大肥脑袋会从他脖子上掉下来。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钟先生,我可不敢呐,我可不敢做什么您说的挑唆的事情啊。
我只是想向您坦陈心迹,我和您一样,也希望老佛爷死,也希望他的势力全部瓦解,不要再生产那种害人的东西了。
可是,我没那个本事,也就只能在他手下委曲求全,并尽可能的离那些东西远一点,我的良心也才会好过一点。
我只是觉得你如果想要除掉老佛爷,我是举双手赞同的。
虽然您身手卓绝,但毕竟是在芒街,您手下没人替您张罗,您手里也没有别的武器。
而这些,我都愿意为您提供。”听到这些,程煜笑了,他说:“你这还算是有点儿诚意。不过,你就不怕最后我死在老佛爷的手里,又或者我觉得杀他无望我就自行离开了?到那时候,你替
我张罗以及给我提供武器这些事,只怕都瞒不了老佛爷吧?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下场?”
黎彼得显出几分担忧的神情,但却还是说道:“既然要表明立场,就不可能一点儿风险都不冒吧。
永远都站在顺风的口子上,只怕我就是那种被钟先生您第一个除掉的那种人。
我主动找您,就是希望自己能帮上您一点儿忙,那么微不足道,但至少能出点力。
说白了,我就是希望从此再也没有老佛爷。又或者说,芒街再也不要是越南最大的毒品销售基地了。”
程煜哈哈一笑,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黎彼得的肩膀:“所以你才在电话里危言耸听,说什么芒街要乱了。”
黎彼得摆摆手,正色说:“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钟先生,您误会我了。”
“详细说说,老佛爷这次来,如果他不死,芒街会怎么乱?”
黎彼得点点头,缓缓说道:“钟先生,您了解七爷的发迹史么?”
程煜未置可否,黎彼得便将七爷如何来到芒街,又是如何站稳脚跟的事情说了一遍。“七爷刚刚打散了其他帮派,立刻就有人来投资高尔夫球场,并且在自己建造的利来国际大酒店里,给了七爷整整一层,让他经营赌场,就连赌场的牌照也是
那位给他弄来的。”
“那个人就是老佛爷?”程煜问到。
黎彼得摇了摇头,说:“那个人并不是,他只是一个合法商人。
或者说,是一个跟老佛爷之类的黑道巨擘以及越南各级政府都关系良好的合法商人。
七爷来芒街,这位大老板并不知情。
但七爷统一了芒街的黑道,就有人告知这位大老板,请他来分一杯羹,并且向其索取一些报酬。
大老板一向很慷慨,只要你提供的筹码足够,他也不吝于给出回报。
于是乎,赌场是回报,黎文士的市长之位是回报,我这个警察局长也是回报。
说白了,七爷打下芒街之后,这芒街的一应事宜,就由大老板和老佛爷两个人说了算了,连越南政府都插不上手。”
程煜笑了笑,道:“这样的大老板,你跟我说他是合法商人?”
“他的生意绝对经得起推敲,绝对全部合法。不合法的事情他也从没做过,都是……”
程煜重重的一点头,说:“嗯,都是跟黑道上的人合作的。
一开始可能是他主动寻求合作,只要对方能完成他的目标,他就会给予对方足够的利益,甚至帮助那些人洗白。
而慢慢等到他在你们越南如日中天了,政府方面早已为其所用,那些黑道人士就开始主动帮他开疆拓土了。
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需要他主动找谁合作了,都是对方把事情做在前边,办好了之后再去寻求报酬。
而他也从未令人失望,只要那些人提供的东西真的能让他赚钱,那么那些人也将赚得盆满钵满。
这孙子,接下来是不是要竞选总统了?”
黎彼得说:“钟先生,我们越南和你们中国是一样的,没有总统,只有主席和总理。”
程煜哑然失笑,说:“我倒是气糊涂了。”
黎彼得讪讪不敢吱声。
程煜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行了,继续说罢。”黎彼得看看时间,小声道:“钟先生,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咱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