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少许的杂音，应该是崔妈妈松开了手。


    “哦，我问过楚楚了，她说的确有你这么个学生。请问你来荆门找她，是有什么事情么？”程煜心里暗暗一沉，他听出来了，楚楚应该是不想见杜小雨，否则，她母亲不会这么问。毕竟，一个曾经的学生，不远千里来到荆门，还能有什么事？当然


    就是知道你生病了啊。杜小雨也听出崔妈妈话里的意思，赶忙说：“我家先生以前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他认识一些美国的脑外科专家，都是业内很著名的医生。我昨天听说楚楚姐生病了，也大概知道了她的病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让我先生联系了他的朋友，这次来，是想看望一下楚楚姐，顺便把她最近的检查报告以及拍的片子那些，拿去给


    我们认识的专家看一看，或许会对楚楚姐的病情有所帮助。”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了一下，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捂住电话，杂音一直在，程煜估摸着崔妈妈也开了免提，好让楚楚也能听见。“是这样啊，谢谢你啊小杜，不过我家楚楚的情况我们很清楚，国内的专家我们也都看遍了。虽然也许国内的专家是不如你们认识的专家，但楚楚的意思是不


    想折腾了，我和她父亲的意思也是这样。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楚楚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请回吧。谢谢。”


    说完这句话，崔妈妈竟然就挂断了电话。


    杜小雨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说服楚楚，可没想到连面都没见着就被拒绝了。


    看着手里的电话，杜小雨也有几分委屈，但还是不甘心的再度拨打了过去。


    电话刚通就被直接挂断了，显然对方已经不想再接她的电话了。


    “程煜，你把你的电话拿出来，再打。”程煜把杜小雨手的电话拿了下来，柔声说：“没用的，现在手机都有来电归属地功能，我打过去对方一看是吴东的号就知道肯定是你换了个电话又打的。甚至


    即便你找当地人接电话也没用，实在不行了她还会关机。不要逼人家关机，万一耽误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反倒不好。”


    杜小雨的眼睛里已经噙有泪花了，她委屈的说：“那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


    程煜摇摇头，说：“不是不管，而是现在天也快黑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吃顿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他们。”


    “你说的轻巧，找他们，荆门一万多平方公里，他们甚至都有可能不在荆门，我们上哪儿找去？”“在荆门肯定是在荆门的，刚才你在电话里说我们到了荆门，崔妈妈没有直接说一句你们在荆门干嘛，而且她后续的反应，都说明他们肯定还在荆门。也许是租的房子，也许不是，总之，他们不管在哪，我们总是能找到他们的。听我的话，咱们先去酒店开间房，然后吃个饭。至不济还有小聂呢，只要崔妈妈的手机没


    关机，小聂随时都能帮着定位。”


    杜小雨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她急切的说：“那你赶紧给小聂打电话，让他查查这个号码。”


    “不着急，现在都已经五点多快六点了，就算找到了，咱们难道现在就登门么？你不吃饭人家也要吃饭。”


    杜小雨瘪瘪嘴，扫眉耷眼的说：“那好吧，听你的。”


    程煜用手机查了一下荆门的酒店，选了一家，直接在手机上做了个预订，然后导航过去。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六点出头了，开好了房，程煜把行李放了上去，然后下来就在附近找了家饭馆，随便点了两个菜，跟杜小雨吃起了晚饭。


    “你怎么还不给小聂发消息啊。”杜小雨见程煜只是埋头吃饭，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想要找人的意思，有些焦躁的说到。


    程煜笑了笑，咽下口中的饭菜，说：“你别着急，其实我大概有数他们住哪儿，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看看，如果我猜的不对，咱们再联系小聂。”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住哪？你又没来过荆门，你甚至连楚楚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程煜不做声，只是示意杜小雨吃饭，杜小雨无奈，只得拿起碗，开始飞快的吃了起来。


    看到杜小雨吃得差不多了，程煜起身付了钱，拉起杜小雨的手，说：“走，咱们直捣黄龙。”


    “你到底怎么会知道他们住哪儿啊？程煜，你别胡闹好不好？”


    程煜拉着杜小雨出了饭店，回到酒店取了车之后，这才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个地址。


    杜小雨一直歪着头看着程煜的所有举动，当她看到那个地址的时候，也颇有种换然大物的感觉。


    “这是楚楚爷爷奶奶家的住址？”程煜点了点头，说：“之前你不是说学校那边只有楚楚老师爷爷奶奶家的地址么，也就是她入学时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我当时看了就记住了，而且，这个地址一看就是农村。你想啊，楚楚父母的房子虽然位置也在郊区，并且附近都是农田，空气什么的肯定不错。但毕竟还是在城市边缘，车来车往，总归没有农村安静。楚楚姐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安心静养，毕竟几乎看不见了么，上下楼也终归是件麻烦事，哪怕只有短短十几级台阶。但是如果住到她爷爷奶奶的旧宅去就不一样了，那是农村盖的房子，就算也是盖的楼房，但一楼总归有房间可以住人。而且她又不想见人，那么住到城市以外的农村去，人更少，更符合她现在的状况


    。”


    “那你不早说。”“我要是早说了，你连那碗饭都不会吃，非得当场拉着我过去不可。你不饿，我也饿啊，咱们是要去帮人的，不是去跟人掰扯半天自己还饿得肚子咕咕叫的。


    其实我刚才就查过了，那个地址离咱们入住的酒店不远，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几乎横跨大半个荆门，也要住到这间酒店来？”


    “哼，原来你早就计算好了。”


    程煜笑了笑，不再多说，专心开车。


    车子开了有十来分钟，拐了个弯之后，道路就明显变窄了，这显然是已经出了城区进入到乡间道路的缘故。又开了十来分钟，车子似乎进入到一个村落里，过了座小桥之后，放眼望去就全是低矮的小楼了，彼此相距都有些距离，毫无规格可言，都是按照自家心意


    修建的自建房。


    找了个还算空旷的地方停了车，程煜点亮了手机的闪光灯，牵着杜小雨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


    虽然是农村，但也不是以往那种破破烂烂的黄泥路了，也是修建过的柏油路，只不过有些窄，一辆车开过来，另一辆车就得有一半开到旁边的土路上去。


    “这村子也挺大的，而且房子都隔的那么开，咱们一栋栋的找么？”杜小雨看着这地广人稀的样子，着实有些无奈。程煜笑着摇摇头，说：“不用那么笨的法子，看到那个亮着灯，明显是做小生意的铺面了么？这种小店，做的就是当地村民的生意，可以说，整个村子里，就


    没有店老板不认识的人。村长或许都认不全本村的村民，但这种小店的老板一定能。”


    “是么？”杜小雨眼前一亮，脚步顿时加快了起来。


    很快来到了那个小店铺的门口，门口有个棚子，棚子下边是两张八仙桌，零散着摆放着几张塑料凳子。桌子上黑乎乎油腻腻的，一看就是给人吃饭用的。小店的门敞着，但没看见人，程煜带着杜小雨径直走了进去，进门左手边有两截玻璃柜台，柜台里摆放着各式香烟，旁边还有个柜子，柜子上摆放的是各种


    酒类。


    屋里有一张大圆桌，足能坐下十个人的那种，灯光不算太亮，墙角还堆放着各种蔬菜，桶装油面粉袋之类的东西。这就是典型的村里小店，别看店小，除了手机家电这些你买不着，其他的东西该有的都有。甭管是烟酒糖果零食米面油，还是电池卷纸文具衣服，生活里能用得着的都有得卖。并且这种店还兼着小饭馆，炒菜火锅面条简餐，总之你想吃什么他都能给你做，当然味道就没什么保障了，无非就是顶个饱的地方。有些地


    方的小店更夸张，甚至连住宿都有。


    “老板。”程煜高声喊着。


    里边一扇门帘之后，立刻传来一个声音：“在呢在呢，要什么？吃饭还是买东西？买东西自己拿，直接扫码就行。”


    程煜和杜小雨相视一笑，心道这村子里的人还真是淳朴，真不怕人家拿了五十块钱的东西就扫五块钱码么？干脆直接走向那道门帘，程煜撩起往里一看，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脚搓着脚趾缝间的泥。搓完了还放到鼻端闻一闻，然后自己满脸


    嫌弃的样子。


    在男人前边有个小孩子，趴在桌上，手里拿着支笔，估计是在写作业。只是那姿势，真的是趴着的，脑袋已经彻底跟桌子合二为一了。


    “老板你好。”程煜笑呵呵的，男人闻声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个生面孔。


    “诶？你不是我们村的啊。”说话间，男人站起身来，在地上踅摸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然后才朝着程煜走来。


    “怎么着？是饿了要吃饭？吃什么？炒菜面条火锅，我这啥都有。”老板大大咧咧，一边摸着肚皮，一边走了出来。


    杜小雨看到老板如此不修边幅，不由得笑着退出了这家店。


    程煜说：“老板，我们不吃饭，只是想打听个事。”


    老板一听这话，顿时意兴阑珊，有些不耐烦的说：“什么事啊，我这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拜码头的地方。我正给我家小孩辅导功课呢。”


    程煜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直接扫了一下柜台上的二维码。


    老板的手机立刻响起了“支付宝到账二百元”的声音，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老板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有家姓楚的，老板你知不知道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