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河君身形一晃。
他停下脚步，朝沈晚晚转过身来。
“呵！竟然是你这个小丫头！！”向来稳重常河君，此刻眼睛却是跟旁边的软萌小包子一样闪亮。
沈晚晚颔了颔首，开口挺礼貌的，“我也是刚到，没想到跟常老碰上。”
软萌小包子旁边的保姆接了个电话，就挺着急的要带他家小少爷走，软萌小包子被保姆夹在胳膊底下带走时，还扑腾着小短腿要找漂亮姐姐。
但最终还是被保姆毫不留情地带走了！
追逐打闹的小朋友们也散开，常老包下了隔壁的小包间，方便跟沈晚晚安静地聊天。
茶桌旁边，沈晚晚坐到常老对面，工作人员给他们端了壶茶过来。
常河君看着沈晚晚，微眯了眯一眼，等工作人员离开，常河君神色不明地开口问道，“最近……学校很忙？”
沈晚晚想了想说，“还行，也忙得过来。”
常河君眼睛眯得更细了几分。
这答案他显然不满意。
既然忙得过来，那为什么不回复他想跟她一同改画的请求？
虽然他在信里说他也并不是很着急，让沈晚晚有空的时候回复就行，但是……难道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跟她客气？？
常河君这人确实算得上是极有耐心，也极坐得住的，但这仅限于别的事情，只要是涉及到跟画有关的，让他多等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
“这么来看，我应该庆幸你今天能跟我主动打招呼，”常河君的语气里突然就染上了怨意，“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这个老人家给忘了！”
沈晚晚有些莫名。
毕竟她从刚刚开始，跟常老说话一直礼貌得体，不知道常老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抽风。
沈晚晚单手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她抬起眼皮问向对面，“我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常老？”
“得罪谈不上！”常河君瞥她一眼，神色傲娇地说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误以为跟小丫头惺惺相惜，但小丫头你，其实根本看不上我这个老人家画的画吧！”
“……”沈晚晚更不解了。
知道的他们是在谈论画，不知道的，光听常河君的语气，还以为是小情侣闹了什么矛盾。
“常老在国画界的份量举足轻重，能得到常老赏识是我的荣幸，何来‘看不上’一说？”
见沈晚晚不卑不亢，毫无破绽，常河君也按耐不住性子了。
老人家捏笔弄墨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问，“那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画？！”
“画？”沈晚晚拧眉问道，“什么画？”
常河君愤愤说道，“我的画！别人花重金求购我都没卖！给你邮过去一共十六幅，可你连看都不看！！”
“你先别急，”沈晚晚稳住常老，略一沉吟，她好像发现问题所在了，随即出声问道，“您说邮给我，是邮到哪儿了？”
常河君，“还能是哪儿？当然是你们沈家了！”
沈晚晚往椅背上一靠，繁星似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您……真是个人才。”
常河君，“？？”
这话，是在夸他？
沈晚晚摇了摇头，“抱歉常老，您的画我并没有收到，沈家也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件事。”
常河君愣了愣，“怎么会？每个快递里我都留了亲笔信，写明了是要交给‘沈小姐’！”
沈晚晚略感讽刺地笑了笑，“常老有所不知，沈家的‘沈小姐’另有其人……”
随着她话音落定，常河君也沉默下来。
“……”
“……”
他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个徒弟……也是沈小姐！
＊＊
风雅诗社的活动结束，一屋子身价不菲的老太太、老爷子，从里面结伴离开。
来时还气场全开的曹玉珠这会儿仍不在状态，刚刚已经让随身佣人出去打听了一圈，也不知那位国画大师常老，在离开诗社之后又去了哪里。
但有一件事，佣人很确定地回来禀告，那位大画家并没有离开文人协会，因为常河君的车很好认，现在仍停在原处，并没有开走，还有人说曾见他出现在水墨画交流大厅那边。
刘老太太知道曹玉珠心高气傲，受不了自己出现那种失误，想要极力挽回在常老那边的形象。
但还是劝道，“算啦玉珠，常老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是在会见什么大人物，咱们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还能什么好事都让她们沈家趟上了？
曹玉珠闻言看了看刘老太太，心里很是不甘。
“总之今天还是你的问题，明知常老极有地位，当时也不拦着我，就算我没有听到，给我使个眼色也行啊。”
刘老太太当时确实也是有点私心，便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说，“是是是，今天是我错了，改天我一定请你喝茶，总行了吧？”
曹玉珠绷着脸白她，再扫一眼走廊四周，仍然不见常老的身影，这才满心懊悔地打道回府道。
两位老太太在佣人的搀扶下刚刚离开，没隔半分钟，她们身后紧闭的包厢门就开了。
先是常河君有说有笑地从里面出来，沈晚晚紧随其后。
两人间误会解开，常河君又快乐了！
一壶茶前后添了三次水，两人沿着国画的发展轨迹，刚刚聊到秦朝的时候。
后来茶喝起来没味儿了沈晚晚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她还得回宿舍，便提议下次再叙。
常河君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四个大字！
难得碰到了话语投机的忘年交，常河君一改在风雅诗社时的高冷模样，整晚就属他的话最多，对着那壶泡没色了的茶叶，都恨不能提诗一首，哪还有半分矜持寡言？
这副模样别说曹玉珠那边了，就算是章泽州看了，都怕是要认不出他这位挚友！
“小丫头，爷爷今天开车来的，一会儿出去我送你回学校，”到了门口，常河君兴致勃勃的说道。
沈晚晚婉拒说道，“不麻烦您了，我自己打辆车回去，很方便。”
“那怎么行？”常河君语气毋庸置疑，“小姑娘一个人晚上打车太危险了，更何况你长得也不算丑！”
沈晚晚，“……”
刚刚聊天的过程中，常河君提到他认同唐朝的以丰腴为美，像沈晚晚这种又高又瘦的，能得到常河君一句“长得也不算丑”，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在常河君眼里，他那个爱徒丑得没眼看。
只不过他不以貌取人罢了！
“行……吧，”沈晚晚忧郁的影响，她摸了摸鼻尖，“那就麻烦常老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停车场去，沈晚晚习惯性的走在后面。
差不多走到地方，常河君从口袋里翻出一长串东西。
但那串东西终于从口袋里被解放出来的时候，几坨毛茸茸也随之炸开。
沈晚晚只见常河君手里、各种毛绒公仔的小挂件中间、夹着一枚小巧精致又镶满粉钻的车钥匙。
沈晚晚感到有些不妙。
“……”
她想收回之前、自己认为跟常老喜好相投的那个论点……
又往前走了一段，一辆跟那把车钥匙极其相配的车子映入沈晚晚的眼帘！
常河君嗯响手中的车钥匙，随着“滴滴！！”两声，那辆小车被贴了浓长睫毛的车灯果然亮起！！
浑身炸眼的芭比粉镭射光外贴车膜……“唰——！”的一下被车灯照亮！！
在周围一片低调黑车的衬托下，它就像是一颗最璀璨的灯球！！
“那个常老，”沈晚晚重生之后还没怕过什么，但这会儿她退后了一步，“我想了想，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绝对不行！”常河君看中的人才，他必须亲自安全的送回学校！
怕沈晚晚临阵脱逃，常河君直接拉着她上了车子。
看着沈晚晚从副驾驶坐上车后，他又大步的快速绕到驾驶室。
开门上车！
等常河君发动了车子，他看了一眼沈晚晚的表情，笑了下说，“啊，我的车坏了，这是我孙女的车，她的工作需要保持低调，不适合开这么花里胡哨的车，就被我征用过来了！”
沈晚晚顿了顿，沉默许久，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女孩不怎么爱笑，但笑起来是真的很美。
眼睛细细长长，弯成好看的弧度，明眸皓齿，让看着他的人，也会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常河君看了看她，也宠溺地跟着笑了。
华丽的车子在道上劈开一条靓丽的风景线，一身学者气息的常老先生跟他手里握着的镶满水钻的方向盘形成鲜明对比。
沈晚晚瞧了会儿，想起常老的画还在沈家放着，便从手机里调出微信，从他三个哥哥里随机挑选出一位‘幸运观众’，弹了条消息过去。
几分钟后，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沈家客厅忽然灯火通明，随着一阵错落的脚步声，孙妈见到那三位相貌堂堂，身材高挺的少爷同时从楼上下来，脚步急切。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孙妈紧张的问道，“这么晚了怎么突然要出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三人忙着争论，直接从她身边经过。
沈野，“大哥，二哥，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几幅画而已，让我送过去就行！”
沈宗一身霸总气息地道，“不差这一会儿时间，常老的画价值不菲，还是我去吧！”
沈野快走几步撵上“真不用，况且晚晚是给我发的信息，她肯定更想让我去送！”
沈宗不以为然，“大哥不是有意打击你，但以我们妹妹的性格，他会给你发消息，应该只是随机选中了你而已。”
两兄弟针锋相对间，只听沈节淡定开口，“大哥的车尾号是‘五’，三弟的车号是‘零’。”
沈宗和沈野停下脚步，同时回头看向沈节。
沈节深眸里隐隐闪过一抹腹黑的暗芒，“所以你们今天……限号。”
沈宗，“……”
沈野，“……”
深夜想起来了，他二哥的车尾号是“1”，今天确实不限号。
他二哥不仅车尾是“1”，前面几个数字也全都是“1”，当时沈野还因为这件事笑话过他二哥，说他二哥车牌号一串“1”，这是要永远单身的意思。
但现在……他心里对二哥只有嫉妒！
沈节从容拿走沈野手中的字画，“所以，还是我去最合适。”
不过他正要出门，又被大哥喊住了。
“等一下，”沈宗略一沉吟，看一下沈野问道，“晚晚有说过，只能有一个人给她送东西？”
沈家三位爷同时看向彼此，心中似乎有了默契。
紧接着，三人同时朝玄关走去。
然而深夜手还没碰门把手，门却直接开了。
曹玉珠一回到家中，就见她三个宝贝孙子同时出门迎接她，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奶、奶奶，您回来了……”沈野神情微怔，他的两个哥哥也面露难色。
“宗儿，节儿，野儿，快让奶奶看看我的好孙子，”曹玉珠常年在普陀山吃斋念佛，虔诚学习佛法，隔三差五的回来一趟，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他这三个孙子！
“你们是不是听到奶奶的车子回来了，所以专门出来迎接奶奶啊？”曹玉珠面露喜色地道。
“不是的奶奶，我们是要去给……”沈野直接就要诚实地回答，好在及时被两个哥哥的眼神提醒拦了下来。
奶奶对于他们晚晚的态度，三兄弟在上一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会儿实话实说，只会增加奶奶对他们晚晚的不满，晚晚就更不会愿意回家了。
孙妈见是老夫人回来，立刻把手上正收拾的东西丢开八百丈远，小跑到曹玉珠跟前，跟恶毒的容嬷嬷终于见到了皇太后主子似的，她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子，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老太太，您可算回来了，家里就等着您来主持大局了！”
沈存义也从书房出来，他刚抽完烟，此刻一脸疲惫之色。
曹玉珠气势汹汹地“哼”了一声，浑浊的眸子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我这趟去普陀山待了才不到一年，你们看看，这家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