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野，“您再仔细看看，这是沈晴溪？”
沈节，“一共就两个女儿还分不清。”
沈宗，“眼镜，是个好东西。”
沈存义不过就说了一句，却招来三个儿子一起怼他。
但沈存义还来不及生气，注意力就被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吸引去了。
下一秒，沈存义还真抄起沈宗放在一旁的低度数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看向画面里正侃侃而谈做着演讲的女孩子。
“……”
“……”
“……”
认清那人到底是谁，沈存义顿时没了声音。
他点摁着鼠标把进度条拖回视频一开头，听到前面那段好听的英语竟然也是来自他的大女儿，这下，连反应也没有了。
沈宗略显嫌弃地晲一眼他的眼镜。
行吧。
也该重新配一副了。
沈节轻咳一声，沈野立刻很宝贝地把电脑屏幕往他们三兄弟这边拨了拨。
沈存义回头看着三个儿子看自己的表情，眉头紧锁，“怎么会是她……”
三个儿子无一回复他的问题，就好像在看一个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父亲一样，几秒后，三个人同时将目光返回电脑屏幕上。
“刚刚看到哪儿了？”沈野烦躁地说，“都被爸爸拨乱了，要不咱们重新看一遍？”
沈宗回复，“五分半钟的地方。”
沈野还来不及夸大哥记忆力好，二哥沈节补充道，“是五分四十七秒。”
沈野，“……”
他立刻回拨到五分四十七秒的位置……
果然就是这里！
三个男人跟着凑回屏幕前，他们可不想错过他们晚晚的精彩猎杀时刻。
“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没听到我的话吗？”彻底被当成了背景板，沈存义生气地质问。
“听到了父亲，但是现在不方便回复，晚一些。”沈宗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晚晚的视频，礼貌性地回复父亲的话。
“我们晚晚一直都是这么优秀，您缺少的是发现一双优秀的眼睛。”沈节冷冷的道。
“可不嘛爸！您再这样下去，一定是会后悔的！”沈野也送了自己老爸一句忠告。
沈家三位公子达成的共识，如果想要挽回他们的宝贝妹妹，想让他们的宝贝妹妹回到他们身边，目前最大的阻碍，就是面前这个双眼被蒙蔽了的老爹。
“我看你们三个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沈存义面对这三个“大孝子”刚要发火，只见佣人孙妈脚步匆匆地来禀，“老爷、三位少爷，有客人来了！”
孙妈这人向来势力，来的客人是什么等级的，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会儿孙妈喜气洋洋的，一看来的就是稀客。
“是秦家大少爷来访！！”她们像白马王子一样的未来姑爷来了，孙妈当然高兴了，此刻一脸的花痴表情。
“小秦来了？”沈存义也有些意外。
自从上次那个逆女破坏了沈、秦两家的订婚宴后，秦朗川可是有日子没来拜见他这个未来老丈人了。
沈存义压下自己的怒气，换了一副慈祥的笑容，向着孙妈摆了摆手道，“快把人请进来，再去准备些茶，学生不适合喝太浓的茶，就用上次秦家送来的那盒白茶吧！”
而此时此刻，坐在沙发边的沈家另外三位爷却是沉默不语，一听到秦家那个混小子来了，唇角笑容消失，脸色也沉了下来。
“朗川今天怎么来了，”沈存义笑了笑，很有长辈风范地对着被佣人带进来的那位少年问道，“今天的英语演讲结束了？小溪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沈伯伯好，我今天没有演讲，所以能早些离开，想着好久没来看您了。”秦朗川推了推金丝眼镜，走到沈存义身边，又注意到在沙发上不知为何、今天心情似乎并不好的三位大哥。
“大哥，二哥，三哥。”秦朗川还像往常一样同三人问好。
沈家这三位爷对于秦朗川这个渣男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虽然上一世他们也欺负了晚晚，他们辩无可辩，但对于同样欺负了晚晚的秦朗川，他们却没法原谅。
说他们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也认了！
三个人没有一个搭理秦朗川的，甚至连看都懒得看。
沈晚晚的视频刚好看完，沈宗合上笔记本电脑，冷冷起身，他正好有工作上的事要跟沈节商量，两人直接去了书房。
“你们……”沈存义下颌线暗暗绷紧，又看向唯一没有离开的小儿子。
然而沈野虽然没有离开，却对秦朗川的问候没有任何反应。
他翘起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捏在指间把玩，他就像狼盯着猎物一样，冷冰冰地看着秦朗川。
这比直接离开还更令人难堪！
“……”
秦朗川后背渐生寒意，有些搞不清楚沈家三位大哥今天是怎么回事。
但他认为应该跟他没有关系，他跟沈晴溪订婚宴的前一天晚上，三位大哥还分别找他谈过话，对他寄予厚望。
人不可能突然转变。
沈存义被自己这个向来不受管束的小儿子气得胸闷气短，就算是疼爱妹妹，但也不需要对妹妹的未婚夫有这么大敌意。
有什么事，能比沈、秦两家的体面更重要？
沈存义这些话在心里转了几道，但是当着自己未来贤婿的面也不好发作，终究还是忍回去了。
他瞪了沈野一眼，以示警告，缓和片刻后，才冲秦朗川朝沙发那边示意了一下。
“朗川，快坐吧，你这三个哥哥最近公事繁多，不用管他们，”沈存义也不再管自己这个小儿子，他坐到秦朗川对面的沙发上，专心看着未来贤婿，“你爸爸妈妈最近身体可好啊。”
“多谢沈伯伯记挂，家父和家母身体都安好。”秦朗川从小家教就很严格，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那就好，”沈存义接过孙妈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又冲秦朗川示意了一下，“先喝点茶，再等一会儿晴溪应该就能回来了，她看到你来了一定会很开心。”
虽然秦朗川美其名曰是来看他的，但连礼物都没带，秦朗川又怎么会不懂，两个孩子刚刚订婚，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沈存义虽然脑子里固守着一些老思想，但前两川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还算放心，对他的家世和成绩更是满意。
秦朗川接过茶，礼貌地道谢。
他并没有接着沈存义的话聊起沈清溪，事实上他这趟来，也并不是为了她……
秦朗川眼神打量了四周，他有些突然地问道，“沈伯伯……晚晚没在家吗？周末她应该会回来吧？”
此话一出，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沈野把玩着香烟的指尖一顿，他直接掐断了那根烟。
沈存义想起自己的那个逆女大闹秦朗川和沈晴溪的订婚宴，让沈家和秦家都丢尽了脸面，神情随即冷了下来，他脸上无光地道，“她不在，没事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回来！朗川你放心，那个逆女就算回来了，我也会立刻将她赶出去！”
沈存义本以为自己的未来贤婿肯定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可谁知紧接着，他却见秦朗川非但毫无认同之意，反而皱了皱眉反问，“伯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周末从来都不回家？”
沈存义表情顿了一下。
秦朗川立刻想到那次谢长民他们在他家聚会的事。
难怪会发生那种事……难怪沈晚晚会大晚上跟男人厮混在一起！
住宿生但凡家在本地的，周末都会回家，有着家里人的约束，平日里行事也会更注意一些。
可沈晚晚这边竟然是这种情况？
秦朗川语气不满地道，“晚晚现在还是高中生，一个女高中生周末都不回家，您身为晚晚的父亲是不是有些失职了？”
沈存义被秦朗川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懵了，“朗川啊，不是伯父不让她回来，是她自己……”
“不管怎么说，您身为父亲也不应该这样，”秦朗川愤而起身，“沈晚晚现在的一切反常行为，您要负主要责任！”
孙妈正端着洗好的水果过来，就见刚来没一会儿的姑爷沙发还没坐热呢，这就要离开了。
“秦少爷，您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
秦朗川冷冷回道，“抱歉沈伯伯，我今天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沈野倒是觉得秦朗川那小子的话没完全说错，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那小子现在既然已经选择跟沈晴溪订婚了，又来这边替他们晚晚说话，这混小子在沈家两个女儿间左摇右摆，就是渣上加渣！
沈存义这边，脸色比沈野还要难看。
他从始至终怔愣在原地，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从视频到秦朗川，他都觉得十分反常！
不是，准确来说，自打那个逆女从疯人院跑出来，一切都开始变得很反常了！
就像她那个妈妈一样，让人根本看不透！
沈存义本能的抵触令他看不透的人或者是事物，因为这会这有损于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重重地将茶杯放回茶几上，看着同样也在沙发上想事情的沈野，怒气值直接爆表，他捏着茶杯又在桌子上磕了磕，冲着沈野狠狠地说道，“你们三个，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管不了你们了？行，等你们奶奶回来，好好挨个收拾你们！！！”
沈野并不打算理会父亲老生常谈的管教，但当他听到他们奶奶要回来了的这句时，原本不在意的神情一顿，他抬眸，问向沈存义道，“奶奶回来了吗？”
那位沈家的老佛爷，一直在远离京市的寺庙里吃斋念佛，为沈家祈福，为沈家子孙们祈福，至于沈家的事，很早以前她就放手交给沈存义打理了，沈野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奶奶一直是等到江之衍的动作伸向沈家时，才被父亲接回沈家坐镇，算一算那应该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但没想到这一世里，奶奶回京的时间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沈野按了按眉心，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也不差这一件。
奶奶突然回京的举动让沈野心里大感不妙，他和两个哥哥还没能让他们的宝贝妹妹回到他们身边，谁知道奶奶又回来了。
想起奶奶一直以来对他们晚晚的态度……
原本以为他们父亲已经是最大的难点，但现在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想挽回宝贝妹妹的心，似乎又要多一重阻碍了……
“现在知道怕了？”沈存义看着沈野的表情凝重，以为他是被他们奶奶回来的事情震慑到了。
“你奶奶今天刚回京，不过晚上京市文人协会有活动，所以可能会稍晚些回来，”沈存义没好气地‘呵’了一声，“你们几个……真是要把爸爸气死才甘心，还让我擦亮眼睛？还说我会后悔？我看你们才是对晚晚过分偏心了！就算她在演讲比赛里表现得不错，这也不代表她以前做过那些事都不存在了！更不代表她任何方面都能比得上你们的另一个妹妹！”
“真正偏心的明明是您！”沈野不像他两个哥哥沉稳，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就道，“晚晚就是任何方面都比沈晴溪好，而您只给沈晴溪请英语外教，还让常老收她为徒，可最后人家常老看上的却是我们晚晚的画，难道不是您偏心吗？”
“你胡说什么？！常老那次就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才给你妹妹面子，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妹妹的画……”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沈存义声音忽然停住。
他怔愣着表情，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还是黄毛小丫头的沈晚晚曾经举着一幅画到他面前，说是她自己画的，想让爹地看看。
沈存义那天忙着接待沈家其他几房亲戚，原本就很累，本来想着摸摸女儿的脑袋象征性地鼓励几句，可谁知看到沈晚晚那幅画，他大哥们的表情全都不好了。
因为沈晚晚的画，根本就不是自己画的！
那是一副水墨画，原本对小孩子来说难度就很大，再加上那画风，笔触，构图……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出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娃娃能画出来的！
沈家另外几房表情立刻奇怪起来，纷纷说小孩子这么小就撒谎，这习惯很不好。
沈存义在宗亲面前颜面扫地，那天他望着沈晚晚像紫葡萄一样亮晶晶的大眼睛，冷冷地对着她说，“晚晚，爸爸对你太失望了。”
只一句话，沈晚晚再也没有给他看过自己画的画……
沈存义垂在身侧的手僵了一下，他大步走去书房。
打开书桌的中间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画，这些画他都收藏得很好，丝毫不敢弄坏。
这些画价值连城，因为它们都是出自常老之手。
前些日子常老分几次快递过来的，而且每次快递的时候，常老都会在里面放一张字条，亲笔书信说等这边有空的时候，想要和‘沈小姐’一起探讨。
沈晴溪学习忙，沈存义不想耽误女儿学习，本打算等期中考试结束后再统一交给沈晴溪的……
‘沈小姐’……
沈晴溪是常老的徒弟，所以沈存义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疑虑的，想当然认为这个‘沈小姐’，一定是指他的小女儿。
但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后，沈存义再仔细地想了想，常老平时称呼沈晴溪都是爱徒，或者晴溪，如此郑重其事地称呼‘沈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
沈存义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些画，看着常老那一封封亲笔书信，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睛里密密麻麻，心里乱鼓齐鸣。
“……”
“……”
难道常老每次在信里提到的‘沈小姐’，会是他的大女儿……沈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