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尴尬的走廊上,众人面面相觑,均愣住了。
这是曹玉珠的孙女吗?
不会是曹玉珠自己硬要认的吧?
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熟?
沈晚晚好像还很嫌弃?
一个个问号从老太太和夫人们的脑袋里冒了出来,刘老太太和薛芳华要不是老早就认识沈晚晚,怕是也会如此猜测了。
曹玉珠感受到周围灼热的怀疑视线,一张老脸瞬间挂不住,气得咬牙切齿。
薛芳华首先反应过来,这会儿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自己老公的腿要紧!
她赶紧赔笑道,“晚晚啊,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突然,你秦叔叔出车祸腿摔断了,阿姨怕耽误你学习,都已经搁置好几天了,现在确实不能再耽误了,医者父母心,晚晚你就……”
出车祸腿摔断了……
沈晚晚不知想到什么,在薛芳华面上打量片刻,红唇微微一勾,“车祸……酒驾啊?”
薛芳华闻言一愣。
真是神了!
不但会治病,还会算命!
但沈晚晚说得太直白了,这会儿人多嘴杂的,薛芳华连忙将她带到一旁,心虚地看一眼旁边,开口十分隐晦地说道,“这事儿已经压下去了,咱不提了哈,晚晚啊,只要你能把朗川父亲的腿治好,别管是诊金还是配方要用到的药材,一共需要多少钱,你就尽管跟阿姨说。”
沈晚晚略微挑眉,原来那天差点撞到白美美的酒驾司机,果然就是秦朗川的父亲。
她就说眼熟呢。
刚刚听薛芳华说……事情压下来了?
沈晚晚唇角勾起一抹讽刺冷笑。
“晚晚,听刘奶奶一句劝,”刘老太太见沈晚晚一直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犹豫,便走到前面,很热心肠地帮忙游说。
“薛太太说要给你诊金,你不会以为就几千块吧?”
这会儿见沈晚晚一身校服,一双破洞球鞋,身上没戴任何首饰,很是朴素,刘老太太心里有些难受起来。
遥记得早些年见到小时候的沈晚晚,还是个被沈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头上别的珍珠发卡,脚踩着两只亮晶晶的红色漆皮公主鞋。
再看看现在……
有曹玉珠这样偏心的奶奶,刘老太太不用猜也知道,沈晚晚在沈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沈晚晚说实话已经不记得小时候见过刘老太太的事了,闻声看向她,眼睛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刘老太太和蔼地笑了笑,颇有深意地小声对她说道,“晚晚,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千金就要有千金的气势,别让其他人抢了风头,等拿到诊金你就自己留着,换双漂亮的鞋子……”
沈晚晚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在官网排了半个月才抢到的全球限量版破洞a锥……
见沈晚晚这意思好像还是不太愿意,薛芳华大概知道原因出在哪儿了。
薛芳华挺焦急的,再次上前游说,“晚晚,其实你跟朗川的事我跟你秦叔叔一直都觉得很遗憾,特别是你秦叔叔,他还是很喜欢你当他未来儿媳妇儿的……”
薛芳华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沈晚晚就没法不联想起上一世……
沈晚晚不惜代价地偷走了护工的手机,就为了看秦朗川和沈晴溪的结婚视频。
那场世纪婚礼实在太轰动了,京市的人都在讨论这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沈晚晚到现在记得,那天被折磨到不成样子的沈晚晚,偷走护工的手机后躲在厕所肮脏的隔间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满脸丑陋的刀疤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看着那两个人走在鲜花铺成的红毯上,沈晴溪脸上尽是甜蜜笑容。
那时势力如日中天的江之衍,为他的义妹豪掷万金打造世纪婚礼,京市豪门无不羡慕。
他们说秦朗川是入赘女婿,但不是入赘到沈家,而是江家,有了江之衍这个京市最可靠的靠山,以后前途似锦,走尽花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场婚礼上令沈晚晚印象深刻的瞬间很多,其中之一,便是秦学堂的一段采访。
记者也不知是为了博眼球还是什么,故意在秦学堂面前提起他原本的儿媳,也就是当时已经进了疯人院被所有人当成疯子的沈晚晚,并质问他秦家是不是为了攀附江家,才让自己儿子始乱终弃的。
沈晚晚永远不会忘记,道貌岸然的秦学堂当时是如何当着镜头的面辱骂她的,为了洗清自己儿子的嫌疑,秦学堂倒打一耙,将所有的脏水泼在了沈晚晚身上,他竟然说是沈晚晚不知检点勾引男人,出轨被他儿子撞了现行,就连被送进精神病院也不消停,还对着医院德高望重的院长卖弄风骚。
秦学堂说得义愤填膺,在他的煽动下,视频弹幕上也全都是在骂沈晚晚的。
什么“贵圈真乱”,什么“没想到千金也这么饥渴”……还有更难听的,沈晚晚全程麻木地看完。
“晚晚,考虑得怎么样了?”谢芳华的声音将沈晚晚拉回现实。
沈晚晚冰冷的瞳孔微微锁紧,她迎着薛芳华一脸期待的目光,嗓音幽幽地道,“不好意思,我只给‘人’治病。”
“……”
“……”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静。
刘老太太张着嘴,显然也没想到沈晚晚会说这么狠的话。
然而沈晚晚只是轻声一哂,毫不在意似的。
好半天,众人反应过来她话中的讽刺,这并不是什么误会,她刚刚是真真正正的在骂秦家家主不是人!
薛芳华立刻变了脸,“晚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秦叔叔招你惹你的了?亏得我们以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出口这么恶毒??”
沈晚晚“呵“了一声,巧笑嫣然,“醉酒肇事,危害人命,不知悔改,枉生为人。”
“你!”薛芳华一整个儿噎住,她恼羞成怒地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在这儿装什么圣人!!”
薛芳华从来没在公开场合这样撂过脸,就算当时沈晚晚出现在她继子的订婚宴现场,薛芳华也没这样。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沈晚晚现在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曹玉珠这会儿早就气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盯着沈晚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别人屈尊降贵的来请她,谁知她一个小辈儿竟然还摆上架子了,惹得人家薛婷婷生气,简直把她们沈家的脸都丢尽了!
曹玉珠想也没想,直接抬手,朝沈晚晚扇过一巴掌——
沈晚晚懒得反应,直接往后一退,完美躲过。
曹玉珠扑了个空,手上没有着力点,往前一个趔趄。
沈晚晚可不想接着她,紧接着往旁边一侧。
只见雍容华贵的曹玉珠就像小鸡啄米一样,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撞到沈晚晚身后的墙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凑过去搀扶。
虽然有看热闹的心态,但为了家族间的利益,她们明面上也都是要向着曹玉珠的。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沈晚晚指指点点,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嗡’个不停。
沈晚晚转了转手腕、脖颈。
虽然她知道自己此刻如果动了手,那么她从今往后将彻底被冠上‘疯子’的头衔,但周围不停歇的声音围绕着她,压迫着她本就没有耐心的神经……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线响起,降低了整条走廊的气压。
男人的轮椅从旁人有钱也订不到的天字号包厢出来,他冷冷的眼尾扫视那些围着他未婚妻的妇人,“怎么回事。”
众人闻声回头。
还来不及惊艳,她们已然认出轮椅上的男人。
站在前面的几个赶紧换了副讨好的神情,甚至有人直接对着那男人欠身行礼,“江三爷也在啊,您这么忙,今天怎么……”
那人的声音到一半戛然而止,视线在沈晚晚和江之衍之间穿梭片刻。
这江三爷不会是跟沈晚晚一起来的吧……
气怒不已的薛芳华如今见到江之衍亲自现身,也立刻没了声音。
江之衍没理会旁人,目光直接落到沈晚晚身上,眉目微不可查地凛了凛。
“先回屋去,给你点了份汤,趁热喝了。”
沈晚晚‘哦’了一声,刚才还拥挤在她跟前的女人们立刻自觉主动地让开一条路。
她们顺着沈晚晚的身影,一个个好奇地看向那个她们不可能订到的天字号包厢。
沈晚晚和江之衍两个人的包厢,却比她们八九个姐妹的包厢还要大得多,豪华得多。
刚刚劝沈晚晚给秦学堂看病赚诊金换新鞋重拾千金气势的刘老太太……脸上红了红。
要说最处变不惊的还是曹玉珠,她只是在刚看到江之衍的一瞬间有些紧张,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什么江三爷,这不是她未来孙女婿吗?
曹玉珠自从回京以后,还没来得及正式地见一见江家人,都怪沈晚晚没有教养又不懂事,才搞得如此尴尬。
这会儿曹玉珠扯了扯衣襟,她上前一步,一脸自豪道,“江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晚晚的奶……”
然而江之衍在她开口的同时就已经操控身下的轮椅转身,随着沈晚晚回了包厢。
不过他并未关门,像是故意要让人看到他们包厢内的景象一般。
江之衍视线紧跟着沈晚晚,见她拉开椅子,坐下,揭开汤盅盖子,将葱花撇到一旁,舀了一勺。
“葱花也吃了,别挑食。”
江之衍的声音在沈晚晚身后响起。
沈晚晚回头看他一眼。
江之衍,“……”
沈晚晚,“……”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对视了三秒后,沈晚晚直接在他的目光中,又扔掉一筷头葱花。
挺挑衅的。
江之衍抬手,摁了摁太阳穴。
又看着她喝了两口汤,才淡淡睨向曹玉珠等人。
曹玉珠被晾在一旁,脸上早就挂不住了,这会儿就算是为了挽回面子,她也要假装熟悉地上前。
只见她走到江之衍跟前,语气熟稔地开口,“江先生,晚晚这孩子脾气拧,你帮我劝劝,现在她秦叔叔人在医院等着她给看病,你就让她……”
最后的‘她’字刚出半音,江之衍直接抬手示意,曹玉珠不明所以,但也暂时停了声音。
江之衍掀起单薄的眼皮,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晚晚马上高考了,这种时候,任何事都不配让她分心,你觉得呢?”
男人手指间轻捻了捻。
曹玉珠一噎,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说是马上要高考了,但明明还有一个多月,更何况就沈晚晚那成绩……
这些话在曹玉珠嗓子眼里不停盘旋,她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见江之衍不仅不嫌弃沈晚晚,反而还这样护着她,曹玉珠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放心,也不会觉得得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反而是有些担忧起来。
曹玉珠自诩是信佛之人,而出家人不打诳语。
犹豫片刻后,曹玉珠本着不能坑骗人家江家的态度,很是惭愧地压低声音,“江先生,我们晚晚一定没跟你说过吧……其实她之前……进过精神病院。”
对上江之衍瞬间阴森的眼眸,曹玉珠捏了捏手里的拐杖,提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天她自己从里面跑了出来,瞒着所有人,跑去皇席酒店大闹一场,破坏了她自己妹妹的订婚宴……所以啊,我今天让她去给人家亲家人治病也是为了她好,她之前任性得罪了秦家人,现在她要是能帮秦家人看病,也算是将功补过,江先生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定能懂我这个老人家说的意思……”
曹玉珠觉得自己这番话十分合情合理,虽然江之衍唇角噙着的冷笑却一直没停。
曹玉珠被他笑得有些发毛,渐渐闭嘴了。
江三爷之前一定不知道这件事,一直被他孙女蒙在鼓里,现在冷不丁知道了,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可待她不再吭声,江之衍却漫不经心地道,“很遗憾,我并不理解你的意思。”
曹玉珠,“……?”
江之衍,“有一件事,你可能并不知道。”
曹玉珠犹犹豫豫地问,“……什么事?”
江之衍,“我的未婚妻从未隐瞒过我什么,还有,那天送她去皇席酒店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