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化坊，教育部顶楼的一间宽大办公室里，陈鹤琴在看文件，做为教育总长的他，每天总是有着忙不完的工作，尽管南洋禁止八点后加班，但现在已经是八点一刻了。


    可这个时候陈鹤琴仍然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报告，什么幼儿园的建设啦，什么小学的规划啦，当然还有新型规范九年制学校的校舍图纸审定，人均教学面积，运动场、游泳池、篮球场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务都需要他最终处理。


    就这样，忙了差不多到九点，陈鹤琴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透过他办公桌对过的厚玻璃板窗户向外望着，外面为暮色笼罩，一栋栋大厦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不过街道下方的霓虹泛着的红光，仍然将大厦的玻璃映成红色。


    在红色光影映衬下，整个城市都带着某种异样的超现实感。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到他的桌上。


    “总长，这里还有一份报告。”


    看着面前的秘书，陈鹤琴的眉头一锁，说道。


    “松年，我说过，八点钟你要准时下班，这不是规矩，是法律！”


    总长的训斥让王松年笑道。


    “我知道，主要是手头还有一些活，而且，不还想蹭总长的车嘛，从这里回兴宁坊，路挺远的。”


    王松年的回答，让陈鹤琴板着的脸，松驰下来，笑道。


    “你啊，下不为例，报告是什么内容？”


    其实他当然知道王松年说的蹭车不过只是借口而已。但都已经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是新编的《公民课读本》，有两篇内容需要进行调整。”


    原本感觉有些累的王松年一听，连忙直起身体说道。


    “把报告拿给我……不，还是看一下样本吧！”


    王松年之所以会如此重视，是因为《公民课读本》在小学教育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涉及到国家公民的养成。其目的是造就为家庭，为社会，为国家忠勇服务的明达公民。


    “总长，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不晚，不晚……”


    说着话，陈鹤琴已经拿起了样本看了起来，首先是审阅封面设计是否悦目，再看图画是否精美，然后就是内容了。


    翻开书本，书上的内容映入眼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体字――经过讨论，简体字已经开始在南洋推广，当然，目前仅仅只是局限在小学低年级，至于高年级和中学则发《手写简体范本》，虽然不做为课业，但是人总是懒惰的，看到容易写的字总会先写这些字，这也是一种推广。


    孩子们学简体字，而年龄大的则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识繁写简，进而一步步的普及简体字。一切需要一个过程，十年或者20年，等到最后简体字最终会取代繁体字。


    从目录上可以看到。从极其浅显的手的功用到清洁，从走的姿势到从靠右行走，家人到朋友，再到“花好看不可采”，看起来浅显的内容，是在向小学生们灌输简单的规则意识。


    然后就陈鹤琴认真的翻看着。


    “纳税者皆有监督用此税项之权。”


    “我于公财产无取用之权，我于私财产有支付之权。”


    有关守法、纳税、财产和政治等内容是“处世”篇，只是简单直白的言语，只是告诉孩子们一个简单的公理，这些课文在成人看来也是非常基础的社会常识，同样是作为一个现代公民的必备知识。


    从个人修身，再到处世规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规则”之中，看似没有规则，可实际上处处都是规则。


    终于翻看了几本《公民读本》之后，陈鹤琴又特意看了看新增加的两篇内容，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松年，明天上会讨论吧！”


    说完时，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晚上快十点了，陈鹤琴这才想起来，还有人等着蹭自己的车呢。连忙说道。


    “走走，赶紧下班，下班，我们不能光说的让孩子们遵守规则，自己却带头违反，”


    说着陈鹤琴就站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而王松年则笑道。


    “是是，总长所言甚是，下次您可要带好头。”


    “对，没错，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我这个上梁没带好头……”


    两人说笑着，便朝着电梯走去，很快就到了停车场，尽管教育总长有司机有公车，但是陈鹤琴并不喜欢公车，一直都是自己开车。


    很快，他就驾车驶出了停车场，在回家的路上，陈鹤琴说道。


    “其实公民教育的最核心内容，并不仅仅只是个人道德的树立，还有社会规则观的树立！”


    “总长所言甚至是，没有社会规则观的话，即使是谈道德，也是空谈而已，就像晚清，不知道多少人开口就是仁义道德，可做起事情来，全无一丝德行可言！”


    秉承唐山传统――对满清一味的批判就行，这不是政治，正确，而是就事论事，有清一代，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殖民政权，它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殖民统治，用剃发易服来杀死不顺者，用大兴文字狱来摧毁文明，令汉人变成精神麻木不仁的奴隶。正是通过逆向淘汰的制度，让整个民族越来越死气沉沉。将民族积极向上的精气神推入泥潭甚至毁灭的深渊。


    即便是直到现在，满清种下的恶果仍然在侵蚀着这个民族，也正因如此，所谓公民教育，其实就是为了重建国民精神与道德。


    点了点头，陈鹤琴说道。


    “所以，当年阁下委任我为教育总长时，曾经说，南洋的教育任重而道远，我们既要剔除满清数百年奴役于我民族身上腐朽堕落之恶习，避免其不断侵蚀着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又要保持民族的优良传统，同时亦要树立南洋新公民之风……”


    听着总长的话，王松年说道。


    “通过规则约束个人，通过树立规则来维护道德。从而令社会风气大变，这就是阁下所期待的吧！”


    这是南洋道德教育的宗旨，也是当年李毅安给教育部众人讲话时所强调的内容，两人就这么在车里聊着，从公民教育聊到了道德，聊到了规则，聊到了法律，当然最后还是聊到了教育。，


    等王松年快到家时，陈鹤琴说道。


    “松年，你准备一下，最近要出趟差。时间嘛，估计有点长，可能也有点远。”


    王松年笑道。


    “正好可以出门看看。”


    点了点头，陈鹤琴说道。


    “阁下要加强侨胞教育，先去大马考察一下，然后再写一份报告。”


    “嗯，我知道了，总长。”


    应声时，车已经到了王松年住的公寓附近，在他下车后，陈鹤琴又继续驾驶汽车，朝家赶去，他所住的社区与王松年住的公寓就隔两条街，和南洋的居民社会一样，一栋栋独栋的两层半小楼散布于道路两侧，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亮，很快，陈鹤琴就回到了家，将车停好后，他朝一旁的邻居看了看，二楼的一间卧室里，仍然亮着灯。


    “那孩子应该还在读书呢……”


    邻居家的那孩子已经是高三了，每天晚上都会读书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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