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宁街宣布英属印度的副王将正式上任时，万里之外的印度，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昨天一样。


    朝阳照常升起，日月星辰，未曾改变。


    至少对于印度的土邦王公来说，日月星辰，奢靡生活，是从不曾改变过的。


    在英国人统治之下，事实上有两个印度，一个是以首都新德里为中心由各省组成的印度，另一个是由五百六十五个土邦组成的印度。世袭的王公们统治着印度三分之一的领土和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些世袭的君主们，或许没有太多的权力，但是他们却过着欧洲人难以想象的奢靡的生活。


    清晨，和往日一样，一位头裹缠巾的佣人，怀着崇敬的心情向正在酣睡的身影走去。宽敞的房间地上铺着老虎、豹子和羚羊兽皮。赤着双脚的佣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手里捧着雕镂有各种图案的银质托盘。


    房间昏暗处，在墙壁上和玻璃柜内，制作成标本的野兽眼睛和银质陈列收藏品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显示房间的主人在狩猎和有闲阶级的运动项目中——马球和板球——表现出来的精湛技艺。


    佣人把托盘放在床头，然后俯身慢声说道：


    “老爷，您的茶泡好了。”


    沉睡者这才伸伸懒腰，坐起身来。第二個佣人疾步上前，忙不迭地给他披上一件绣花浴衣。印度巴地阿拉土邦第八任摩诃罗阇耶戴文特拉·辛格亲王殿下，开始了新的一天生活。


    “我的朋友，正像你说的那样，艾德礼那个家伙已经决定放弃印度了。”


    从去年起，面对英国可能放弃印度的举动，以耶戴文特拉为首一群王公，在伦敦发起了请愿活动，表示对英国的忠诚，虽然成功的拖延了印度独立的过程，但是现在，在新年伊始，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喝了一口茶，好一会，德威尔才说道。


    德威尔承认，在和王公们的接触中，他已经被养叼了口。


    “殿下，这不是重点！”


    耶戴文特拉·辛格主持着一个由五百六十五名摩诃罗阇、罗阇和约瓦布组成的王公议会，在英国的统治下，他们作为世袭的、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君主，统治着印度三分之一的土地。


    “我们的努力失败了。”


    尽管朝阳已经升起，但是今天这位王公议院主席一边呷着清茶，脸上浮现出凄楚的阴霾。从伦敦发来的电报，已经证明了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印度要独立了。


    耶戴文特拉·辛格管辖的巴地阿拉土邦位于旁遮普省中心，是印度最富庶的土邦之一，拥有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装备有百人队长型坦克和大炮。


    品味着武夷红茶诱人的香味——在英国只有普通百姓才喝大吉领茶，即便是在印度，他们也只喝武夷山的。


    “艾德礼宣布了印度独立时间，就在今年年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耶戴文特拉放下了茶杯，说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王公们怎么办？


    耶戴文特拉呷着清茶时，目光投向了面前的这个家伙——德威尔，一个从伦敦过来的律师，三年前，这家伙来了印度，就像所有的白人一样，很快他就融入了印度的上层社会，与很多王公都成为朋友。


    还好，这些享受惯了的王公们需要政治顾问，还好他们非常有钱，可以支付不菲的工资。


    “重点是，在印度独立之后，殿下，你们怎么办？”


    反问之后，德威尔继续说道。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对于伦敦来说，为了避免印度变成另一个巴尔干，他们更倾向于将英属印度将会分裂成为真纳的巴基斯坦和尼赫鲁的印度，而土邦呢？顶多只能在两者之中，做出选择，加入印度或者加入巴基斯坦。”


    “似乎这是我们仅有的选择了。”


    端着茶杯，看着若有所思的耶戴文特拉，德威尔反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在尼赫鲁统治下的印度，殿下，土邦的权力能够维系多久？他们是否会像英国一样，允许你们继续统治着土邦？殿下，没有任何一个政府，会允许一半的国民处于其它人的统治之下。而且，尼赫鲁已经说过，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现代化的印度，而不是封建的，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承诺能维持多久？”


    这个问题就有点扎心了，别看像耶戴文特拉这样的土邦王公将外交和国防大权交给了英国人，只享有内部事务自治的权利，但是他们不傻，尼赫鲁那家伙绝对不会像英国人一样，允许他们永远统治印度将近一半的土地和人口的。


    “可是我们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啊！”


    耶戴文特拉说道。


    “去年，在你的建议下，我们已经向英国国会请愿，表明了我们对大英帝国的忠诚，但是英国压根就没有意愿保护我们。”


    相比于尼赫鲁，耶戴文特拉更愿相信英国人，毕竟，一直以来英国人也就只是拿走了巴地阿拉邦的外交和国防而已，他依然是这片土地的君主，享有这片土地的全部财富。


    想到去年在伦敦的活动，耶戴文特拉有些恼火的说道。


    “现在英国人正在背叛我们，背叛我们的条约。我们和印度是不同的！在两次大战期间，我们为英国慷慨解囊，流血牺牲。可是现在呢？他们却准备把我们抛弃给印度！”


    作为锡克人的耶戴文特拉，压根就不想并入印度，当然，如果只能两选一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印度。


    “殿下，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重点是如何解决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将手中精致的茶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德威尔看了耶戴文特拉一眼，语气严肃的说到。


    “现在，殿下，你和王公议会的其它，都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继续存于南亚次大陆上，还是接受印度或者巴基斯坦的统治，并且在未来被他们夺走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国家、土地以及财富。”


    德威尔的话很直接，同样也很扎心，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年中，在成为这些土邦王公的政治顾问时，他就一再的向这些在英国的庇护下在荒淫糜烂的生活中，早就失去了政治敏感性的王公们灌输一个观点——无论是印度或者巴基斯坦都会夺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任何一个正常的国家，都不会允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英国的允许是因为……印度是殖民地啊。他们本土的苏格兰、爱尔兰不就是例子嘛，别说是国王了，就连贵族都换了好几茬了。


    不得不说，德威尔的警告是有用的，至少让这些在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中早就失去最起码政治觉悟的王公意识到——独立，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伦敦那边的态度，在去年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耶戴文特拉有些无奈的说道。


    “现在，他们又怎么可能支持我们独立呢？”


    “殿下，现在的大英帝国，已经不再是昨天的大英帝国了！”


    德威尔慢吞吞的说道。


    “现在的……大英帝国，很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