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方不二设下圈套伏击楚擎的那些岛屿并不远,没名字,叫无名岛,不是一座岛,而是七座岛屿几乎连在一起,十二艘船藏于东侧。
第一艘船已经出现了,明显是昌船,海商之船。
船不大,近海船,船型头低尾高,前大后小,外形类似海鸟,可划浪而行,左右船体设置浮板,在风浪中具有稳定船只的作用,同时可挡侧浪从而减少船体横向摇摆。
这种船并不属于是大型战船,满载二百多不到三百人,广怀道舟师也有这种船,因行动便捷,大多担任探船的角色。
所谓探船,可以理解为探马,先行靠岸或是先行登陆侦察敌情,可停留在浅海区域,不像大型战船那般停下后抛锚再放下小舟,等停稳了,小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海商船刚钻出岛屿,见到十七艘船几乎一字排开,没有打出旗语,毕竟有障碍物,打旗语也没用,而是吹响了船上的号角,示警其他敌船。
作为舟师府帅,除了墨家复仇号都是自己的船,陈定澜当仁不让,发号施令。
“挥旗,一字排开,自两侧,围…”
“挥旗,快船先行,至南,转东…”
“挥旗,楼船停靠右侧岛屿,舟弓手上箭…”
“挥旗,冲船至北,逆风而行…”
“挥旗…”
仰头冲着旗杆一连下达了七八条命令,陈定澜手摁剑柄,大将之风一览无余。
再看旗杆之上的王通通,大吼了一声“唯”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低着脑袋,王通通先瞅了瞅旁边的旗桶,看了眼那些五颜六色的旗子后,低着头,一头雾水:“挥哪个?”
“饭桶!”温雅一脚踹在了旗杆上:“还不快滚下来!”
王通通赶紧顺着旗杆滑了下来,温雅和猿猴一般爬了上去后,开始挥舞着不同颜色的旗帜。
相隔距离不一的舟师战船,也开始吹响号角,同时旗手挥动旗帜。
楚擎照着王通通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不懂旗语上去干嘛?”
王通通揉着屁股,很无辜,指了指陈定澜:“他让卑职上去的。”
“放屁,谁让你上去了!”
“不你说谁目力好,谁担旗手吗。”
陈定澜气得够呛的:“哪个知晓你竟不通旗语!”
“你也没问啊。”
陈定澜:“…”
这也就是楚擎的人,换了他们舟师自己人,陈定澜绝对动手,十鞭子起步,上不封顶。
虽是在墨家复仇号上,可真正出战的是舟师战船,陈定澜自然是要指挥战斗的,原本按照计划,这艘船应该是秦麒指挥的。
正常情况下,陈定澜应该是在楼船上指挥,现在在别的船上,也只能通过旗手的旗语来下达军令了。
而且陈定澜不止是总指挥,掌舵也是一把好手,该下达的军令都下达了,回到船头开始掌舵。
墨家复仇号开始偏移船头,横在了另一侧。
一边转着船舵,陈定澜一边说道:“海战非马战,非步战,嘟嘟不是行家,本帅献丑一番,可好?”
“求之不得。”
“好,今日这剿贼之战,打的,是一个围字,若无这些岛屿,打的,则是一个蛮字,先说蛮,硬碰硬,海面一览无余,没的太多计策可用,不必多说,而这个围字,就是将这些群岛围住,舟师大船居多,进了岛屿,航行不易为其一,其二是会中埋伏,舟师小船可进,却数量不多,而敌船十二艘,小船进入如同羊入虎口。”
楚擎点了点头:“所以先将岛屿围住,弓手上箭,等他们出来再打,如同围城?”
“不错,嘟嘟见笑了,不是什么叫的出口的战阵计策,海战就是如此,想的,非是多沉一艘贼船,而是多保一艘自己的船。”
“为什么?”
“海战,哪有不沉船的,敌贼的船沉了,咱们自己的船,也会沉,沉的多了,就算打赢了,怎么带兄弟们回去,嘟嘟想在东海干一番大事,将来免不了要海上争雄,若是带着兄弟,就要记住本帅这一番话,敌贼可放,袍泽,却不可葬身蓝海。”
楚擎后退一步,冲着陈定澜施了一礼。
话,他听明白了,就是个很简单的加减法,可这加减法,却不能深想,不想遇到,遇到了,就要哭一辈子。
船上能载的人,有限,比如出去五艘船,一船一百人,一共五百人,将敌人全歼,可自己这边沉了四艘,落水四百人,那么只能乘坐一百人的唯一战船,救谁?
满打满算,就是翻三倍,人挤人,救上来二百人,一共三百人,最多就能载三百人了,可还有二百个兄弟落水了,想救,救不了,就看着这二百个兄弟在水里挣扎着?
光是想一想,就心里堵的不行。
之前秦麒训练那些湖女老表的时候,船上挂着很多根粗绳,那些老表们就在水里,抓着粗绳,都不用游,可即便如此,体力也是消耗的极快。
哪怕船只挂满粗绳,缠在落水军伍军伍的腰上,依旧没用。
海上无遮无拦,太阳不是不动弹的,要么热的要死,要么冷的要死,体力不支,失温,风浪,任何问题都会让抓着长绳的军伍丧命,抓一会行,抓一个时辰都行,十个时辰,一天,十天呢?
海战也好,陆战也罢,只要是战争,都是残酷的。
楚擎期待的激烈海战并没有出现,到了另一侧后,这才发现,群岛后方,有两艘船的船头对向了北侧,看样子是要逃跑。
此时的岛屿东侧,战鼓擂的震天响,两艘敌船,都是瀛贼私掠船,见到还没形成包围圈,想要溜掉。
而速度最快的冲船,已是横了过去,船上的弓手齐齐放箭。
战斗已经开始了,不止是东侧,南侧,也就是楚擎这边,也有一艘敌船破浪驶来。
“杀贼!”
松开船舵,陈定澜抽出佩剑,怒吼道:“弓手,上箭!”
一声怒吼,然后…也是没有然后了。
楚擎呵呵一笑:“府帅,时代变了,我们昌京佬海战,不靠弓的。”
早就等候多时的秦麒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哈哈大笑:“兄弟们,撤板!”
陈定澜一头雾水,回过头这才看到,靠近船侧的那些巨大的木箱子,竟然是可以活动的,他刚刚上船时还以为这些是辎重补给。
木箱子朝着外面的木板被扯掉了,随即令人牙酸的绞筋拉动声传了过来。
陈定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床弩?!”
“砰”的一声,秦麒一掌拍在了绞盘上,一支长矛一般的弩箭,破空射出。
福三掰着手指头,开始计数。
一、二、三、四…
三哥最近在恶补算学,正在计算多少支大弩,可以射沉一艘市面上常见的战船,从而统计出近距离之内,墨家复仇号可以同时干掉多少艘敌船。
四书五经,三哥觉得自己看明白了,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了一件事,算学,也就是数字,好像更实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