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的故事发生在明朝,自然拍摄地也是选在明清宫苑。
第一场戏,拍的是江南道秋闱结束,中第举子们于地方官曹安府中举行鹿鸣宴。
知府曹安为富不仁,且家财万贯。这样的一个贪官,自然会被一枝梅以及燕三娘给盯上。于是,燕三娘假扮成中第举子,而一枝梅则露出真面目,以沈符的身份来参加鹿鸣宴,顺带着打探曹安府中虚实,以便日后下手。
化妆间里,万年一身浅色长衫,斜领,大袖,头顶四方平定巾,腰板笔直,面色白皙。别人一看,嗬,好一个文质彬彬好男儿,英姿不凡俏郎君。
男演员的化妆向来简单,只要不是走妖媚路线的,基本也就那两下子。
而刘思思的化妆就很麻烦了,因为,这场戏里她要女扮男装。
没错,又是这种古装剧里头屡见不鲜,谁见谁骂娘的设定。
没办法,只能把她当成是一个长得比较文弱,比较白皙的书生就是了。
漂亮书生什么的!
化妆完毕,等刘思思从更衣室里出来,全场女化妆师都倒吸一口凉气。
亲娘咧,这也太帅了。
本身刘思思就自带一股英气,说是男性化也好,锋锐过度也罢,总之配上这身玉白色的襕衫,双手拢于身前,一头黑发扎起,戴一顶月白儒巾。行走之间,背后长带飘起,英挺潇洒,堪称妹见弯。
这襕衫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基本就是少年包青天里,公孙策那身衣服的简化版。只是没有那满身的竹叶图案,分外干净利落。
下午,片场中。
此处是个古代庭院样式的建筑,四面有楼阁,院子中央则种一棵古槐。槐树上披着红绸,院落侧面则是个戏台,铺红毯,院中早有一批身着书生衫的群演待命。为了突出一枝梅跟燕三娘的不凡,书生们穿的都是灰色或是深青色的长衫,毕竟是背景人物,不能太过显眼。
这槐树不简单,在剧中有个名头,叫文昌古槐。在民间传说中,文昌帝君专管文运考试,因此,各地的书院一般都会供奉文昌帝君,以求举子高中。此处的古槐据说是当年文昌帝君手植,乃是江南道上士子考试之前必定参拜的神圣之地。
“各部门就位!”
“第一场,一镜,一次,开始!”
话音刚落,方才还有些安静的庭院里立刻喧闹了起来。戏台上,花旦嘤嘤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台边,一书生很是诧异,问,“这是什么戏?文辞优美,嘴角噙香,颇应暮春的时景!”
“这是临川名士汤显祖汤老先生的新作,名曰《牡丹亭还魂记》,在下不久前在会馆中听过。”
那人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着浅色长衫的英挺男子走了过来,忙拱手道,“原来是沈兄,失敬!”
来人正是沈符,他虽是新进举人,但沈符也非同小可。不仅本地有文名,在京城也有不少故旧,虽无进士之名,但比不少进士都要清贵。
“李兄,在下孟浪,只是方才一时嘴快,说来还算我的不是。”万年笑道。
“在下不敢,沈兄博闻强记,来年春闱一定是高中桂榜!”
两人寒暄的功夫里,院子里喧闹了起来。
古槐树下挤满了士子,熙熙攘攘,争先恐后,一个个兴奋得满脸放光。
万年见书生有些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李兄还不知道,这古槐便是那文昌古槐。每年鹿鸣宴,总有士子前来参拜古槐,虔诚跪拜者有之,仰头观瞻者也有之,都盼着文昌帝君灵验,保佑自己春闱折桂呢。”
“沈兄不信?”
万年瞥了一眼围满书生的古槐,长袖一甩,脸上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洒脱,“若是文昌槐如此灵验,那江南道举子岂不是要个个中举?”
“更何况,各地自有解额。江南道几省加起来,解额也不过几百之数,哪里能轮的过来?”
明朝时,各地乡试的录取名额事前都有规定,数量不一,被称作解额。按着各地的文风人口不同,解额的数量也不定。江浙富庶,但解额全省也只有九十个。即便文采好,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在解额的限制下,也未必能高中。
沈符不仅对迷信举子不屑,更对朝廷科举不屑。他本就不凡,敢以一己之力行走江湖,自然不会在乎什么文昌古槐。
“过,准备下一场!”
监视器前,李利国大赞,几年不见,这小子的演技越发纯熟了。
下一场戏,便是刘思思扮演的燕三娘的首次登场。
身着书生袍的姑娘在场边溜达,长身玉立,除了有点矮之外,倒称得上一句公子如玉,假如忽略掉她手里抓着的零食的话。
什么叫公子?任权的公孙策就能叫公子,而别人演的公孙策就只能叫先生。
“这毛病还没改?”
“啊?”刘思思愣了一下,“你说零食啊?我一紧张就喜欢吃东西,习惯了。”
“万一吃多了,中途要上厕所怎么办?岂不是更紧张?”
刘思思早就习惯了万年的逗弄,此刻只是撇撇嘴道,“我吃的是瓜子,又不是泻药!”
“听说啊,”万年凑近道,“嗑瓜子磕多了,门牙缝会变大!”
她动都没动,哼道,“我又不傻,难道还把瓜子塞到牙缝里?”
“思思,要开始了!”不远处李利国叫道。
“哼!晚上回去收拾你!”刘思思丢下手里的零食盒子,冷哼一声往院子里走去。
大言不惭!哼(¬︿¬☆)
······
沈符与李姓书生闲聊之时,院子里却骚动了起来,似有人在争吵。两人好奇,于是就来到了古槐之下。
镜头跟随在万年身后,他小心推开面前挡路的人群,出手看似轻飘飘,但却无人可抵挡,也算是暗示了沈符非平常人。
古槐之下,一白脸文弱书生正跟几人争吵。
“发生何事?”
旁边有人道,“那白脸书生走进来的时候,被那几人推了一下,心中有气,便与几人争吵了起来。”
槐树下一书生高声笑道,“我昨晚梦见一木冲天,就是这颗文昌古槐,大吉之兆啊!”
刘思思却贬损道,“一木冲天,乃是个‘未’字,未中也!”
声音虽小,却清亮悦耳,引得周围众人哄笑一片。
另一青衣书生忙道,“我昨夜梦见一只雉鸟贴天而飞,必定是文门之象,稳中无疑。”
刘思思摇头道,“野味!”
“野味”即是“也未”谐音,意思是,此人也未必能春闱中举。
槐树周围那几个书生本是图个吉利彩头,谁知这白衣书生如此毒舌,登时大怒,“你这书生好生无礼,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着便要上前动手,万年赶紧上前拉住青衣书生,笑道,“这位小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青衣书生怒道,“你懂个什么?”说罢便要甩开万年的手,没成想,这一甩之下,他竟没能摆脱万年的掌握,愈发生气,道,“你跟这小白脸是一伙儿的,对不对?再不放手,我连你也打!”
“兄台,莫要动怒。”万年眼中精光一闪,“万一冲撞府台,那就不是落第的问题了。”
青衣书生倒也识趣,恶狠狠的瞪了刘思思两眼之后便转身离去。
万年转过身来,想到方才听到的如珠妙语,不禁笑了起来。
刘思思面露愠色,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方才兄台的话···”
“你也不信文昌槐能保佑举子桂榜提名,是也不是?不然,江南道的穷书生早就全天下当官去了。”
万年并未附和,只是微微一笑,“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在下沈符,秀水人士。”
刘思思似笑非笑的看着万年,一边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戒指,“我姓薛,单名一个鹤字,苏州人士。”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万年轻笑一声,“看来,尊父母是望子成贤啊。”
“非也,我这只鹤,是‘亦无闲意到青云’的那种。”刘思思笑道。
她本是江湖人士,化名为鹤,也不过是为了怀念母亲。若真为鹤,她也不愿去做什么贤人,只愿做一只闲云野鹤,浪荡江湖罢了。
心思到此,她面色不由自主的暗淡了下来。
刘思思自觉情绪到位,正要抬头继续说词,却不想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卡”。紧接着,对面那个浅衫男子就走到了导演身边,低头跟一脸无奈的李利国嘀咕了两句。
说完话回来,万年笑着道,“思思,刚才的那段表演,再来一次吧!这次不要那么悲伤,收住一点,现在角色还不能表现得那么直白。”
刘思思歪歪头,心想,你什么时候变导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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