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家赶到片场。本以为经过昨日的磨合，剧组今日的效率能高一点。谁知，从第一步上就出了问题。


    剧组的录音组莫名奇妙的迟到了。八点钟集合，丫那帮人八点半了才打着呵欠慢悠悠的溜达过来。


    在影视圈里，平时的规则，可能是越晚到咖位越大。但是在剧组里头不一样，这里比较特殊，一些大剧组真就应了那句吹牛的老话：分分钟几十万上下。除了少数喜欢且热衷于在剧组里头装大牌的演员之外，时间观念是相当重要的。


    别看徐昊峰脑子里全是武林，实际上就是个面瓜性子，在众人面前也不好意思发怒，训斥了录音组两声也就罢了。


    清晨，无疑巷。


    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太好，阴沉沉的。徐昊峰反倒是很高兴，他的电影气氛就是阴沉，如枯荷一般，冷静中带着焦灼，失望中带着希冀。


    今天要拍的戏，就是两人挑战无疑巷四大门派的戏份。


    话说，霜叶城有四大武林门派，任何人想要在这里开宗立派，必须经由他们同意。而获得同意的方法也很简单，拳头大就行。外人需要一口气打穿四大门派，如此才能在本地开宗立派。


    徐昊峰的电影，之所以跟往日的武侠电影不同，就是因为他描述的不是武林的快意恩仇，而是武行之间的争名夺利。


    《倭寇的踪迹》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都是一个外来人试图加入本地的圈子，反倒是落入了腥风血雨中。


    “开始!”


    无疑巷中，一老人正在扫地，抬头一看，却见两个樵夫模样的人到来。


    老人扭头一看，两个持刀人也从门中走出。


    这个镜头很妙，梁痕录居右，四大门派弟子则居左，老人在中间，刚好把画面一分为三。


    百姓、武林、军伍三方分立。


    紧接着，代表着百姓的老人就逃走了，因为发生在武林和军伍之间的对决即将开始。


    戚家军的刀，与倭刀不同，长一掌，且下方不开刃，方便长刀短用。


    这段戏就展示了倭刀的这一特点。


    狭窄的小巷中，万年难以使用什么大开大合的刀法。他左手握刀柄，右手则握在刀身的上半部分，将倭刀做为短刀使用。


    短刀一滑，持刀人手里的武器断开，又那么一砸，未开刃的刀身便如同长棍一般挥舞开来，将几名黑衣弟子击倒。


    不破肤，不流血，梁痕录两人此时还遵守着比武的规则，未有伤人之意。


    “卡，准备下一场！”


    万年搁下手里特制的倭刀，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徐昊峰乐呵呵的走了过来道，“哎，刚才那两下子不错啊，这几个月没白练！”


    绣春刀拍摄的那几个月，万年除了要拍戏，每天早上还得接受徐昊峰的魔鬼训练，从走墨点练步伐，到以长棍为基础练习倭刀刀术，一点闲工夫都没有。


    每次请假，徐昊峰还整一个训练量加倍套餐。也就是万年脾气好，要是换个后世同等级小鲜肉，非得跟丫打起来。


    几个月过来，训练初见成效。腰不疼了，肩不酸了，扛着刘思思站一个小时，不费劲！


    可见，练武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对腰好！


    “先别说这个，我那些个意见，您考虑好没有？”


    徐昊峰顿了顿，“想了想，台词里的称呼可以改，剧情里的细节也可以改。但是，这场戏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还没什么问题？郄老一帮人用的是弓箭，不说百步穿杨，十步之内总是一射一个准的。但是徐昊峰偏偏不这么写，他让郄老的门人就那么拿着弓箭怼脸站在梁痕录跟前。怎么着？都是近视眼啊？非得靠的那么近才能看见？


    更可笑的是郄老，丫拿一把空弓在那儿威胁主角，让主角放下倭刀速速离去。


    干嘛呢？您是魔弓手啊？不用箭就能攻击。


    万年无奈道，“我明白您想表现军伍跟武林的差别，但是武林中人也没什么智商问题啊。拿着弓箭怼脸射，这种事得是多傻缺的人才干的出来啊。”


    “这是一种表达方法。而且郄老也没想直接杀死梁痕录，威胁而已。要是真的攻击，他肯定是把距离拉的远远的。”


    “能说通，但是不好看！依我看，您就让弓箭手离得远些，近距离安排一批剑手或者刀手，这样还符合逻辑！”


    徐昊峰有点烦躁，面前这人啥都好，能吃苦，脾气柔。就是有一点，爱较真！生生从剧本里头挖出十几条漏洞，这是演员该干的？


    不过，人家也不只是演员，还是投资商。


    “嗯，今天时间足，咱们都试试，怎么样？”


    “好吧，都试试！”万年应了一声，见好就收嘛！


    少顷，拍摄再度开始。


    梁痕录打过了三个门口。打斗时并未没有伤人。在第二个门口，正派却出手很重，左偏使肩头被砍了一刀，口中喊着军中口号，未曾停步。打过第三门，小喽啰倒一个，自知技不如人，知趣地让路，还是挺光明正大的。


    不过，到了第四个门口，就有些不一样了。


    开拍前，万年戴上了被道具组处理过的斗笠。本就十分寒碜的破斗笠，此时上面插着一支箭，更显破烂不堪。


    “得亏是箭，要是插一把剑上去，我还能冒充一波圣刃。”万年低声嘀咕道。


    “准备开始了！”


    “来了！”


    打板声响起，小巷内安静了下来。


    镜头跟随着万年而转动，他抬起头，看向第四道门，而镜头也随之转动，将手持弓箭的郄老带入了画面中。


    在万年的建议之后，徐昊峰请了几位老戏骨过来。此时扮演郄老的是岳跃力，虽然喜剧演的多，但是演技没毛病！


    万年后退，弓箭手紧追。每经过一扇门，门中便有手持兵刃的老者走出，正是四大门派的掌门，霜叶城中的幕后掌舵人。


    “在无疑巷打过四个门口，便可在武行开宗立派。”万年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压得死死的，像是猛虎在低啸。


    “这是两百年的规矩，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公道！”


    压下去，情绪才能起得来。此时万年死死的压抑着心中的不忿与怒火，收在心中的火焰却猛烈的燃烧。


    “这个刀型是邪道！”岳跃力手持长弓，与倭刀轻轻相碰，“你，不配要公道！”


    这本是电影的第一个矛盾，军伍对武林，规矩对偏见。徐昊峰本以为自己的设计天衣无缝，从画面到台词都是一等一。但是，在万年的教唆之下，他却感觉此时的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手拿空弓与万年对峙的岳跃力看起来就像是个拿着没上弹机关枪跟人肉搏的小老头子，从根儿上透出一种傻缺般的装逼感。更可气的是，这种傻缺场景还是徐昊峰自己设计的。


    忍无可忍的徐昊峰喊了一声卡，叫过了群演，把剧本改了一下。


    方才是弓手近身包围，此时变成了近距离刀手威胁，而远距离弓手监视。郄老也不再傻缺的手持空弓，而是换上了一柄长剑。


    拍摄继续。


    “刀砸断，人可以走。”岳跃力负手而立，身后刀光森寒，远处更有弓弦拉响的铮鸣。


    万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俯下身，似要将手里的倭刀放下。刀将落地，他却笑了笑，眼里带着孩童般的调皮。他不言也不辩，心里早已看透这帮武林人士的想法。


    与其口上言说，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想法已定，他转身便走，身后刀手追上。弓箭手本欲攻击，岳跃力抬手将他们挥退。


    这么着，剧情还合理一点。原电影弓箭手干看着不放箭，主角逃跑他们还追上去。虽然也能用郄老早有安排来解释，但看上去观感很差。


    ······


    次日清晨，众人赶到片场。毫不意外的，又有人迟到了。上次是录音师，这次更好，录音师和灯光师都迟到了。八点预定开拍，八点二十才到。一个个醉醺醺的，万年都怀疑他们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纵使是面瓜性子，徐昊峰也免不得怒火中烧。眼看两个组的组长慢悠悠的走过来解释，他干脆从监视器后走了出来，“行了，看样子大家都比较累，今天歇一天。明天要是再迟到，咱们继续歇着，歇够为止！”


    两个组长僵在原地，也不敢说什么。


    万年赶忙上前劝道，“徐导，消消气啊。停机的话，剧组消耗太大。我还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什么主意？”徐昊峰闷声闷气的问。


    万年笑眯眯的转过脸，扫了一眼两组的人。凡是被看到的，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六月大夏天，那帮人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浑身的寒意。


    “导演说的很对啊，不守时，说明大家很累。既然这么累，索性你们就回去休息吧！”万年挥挥手，“录音组、灯光组就此解散，该干嘛干嘛去。至于拍摄的事，之后我会请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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