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群居性动物，在遇到危险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抱团取暖。


    在风声中，这群被武田的陷阱带到裘庄来的人也是一样。


    顾晓梦、李宁玉、吴志国、金生火以及白小年，他们五个人都看到了密文的内容，而密文之上的假情报也顺利的送了出去。


    这就说明，老鬼，就在五个人之中。


    于是，武田就借着开会的名义，把五人带到了悬崖之上，与世隔绝的裘庄之中，试图用自己的手段来找到隐藏在司令部中的老鬼。


    怀柔，摄影棚中。


    今天要拍的戏就是五人来到裘庄的第一晚，王田香与武田正式登场，也算是除了刑罚场景之外，电影里最难拍的一场戏。


    群像戏就跟爆辣的火锅似的，爽，但吃完之后就痛。


    胃痛也好，菊花痛也罢，都是这爽的代价。


    导演们期待群像戏，也害怕群像戏。镜头调度，演员表演，打光，道具，走位，一旦出现一点错误，满盘皆输。


    镜头要表现每个角色的表情，每个角色的性格，但又不能太过平均，需要有侧重点，这样电影才有看头。


    在开拍之前，陈国福就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一遍一遍的磨分镜头手稿，光是草稿都有好几摞纸，不可谓不用心。


    大厅布景，正中间放着一张餐桌，座位左三右三，主位背对走廊，同样摆着一张桌子。


    一大早，陈国福就开始布置摄影机机位。办完这件事，他又开始亲自给几个演员布置座位，力图让摄影机在捕捉到演员每一个反应的同时，还要让画面的构图完整，保证画面的空间感。


    万年等人就跟木偶似的，一会儿被陈国福揪起来摆在这边的座位上。发现打光不合适之后，满脸街头气质的导演又把他们换到了另一边。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陈国福点点头，算是满意了。


    多机位拍摄就是这样，要保证人物都入镜的同时，还要保证摄影机不穿帮。摄影机要跟着人动，一旦动起来，拍着什么玩意就不好说了。


    总不能吴大队长正骂人呢，结果仔细一看，大队长身后杵着一台摄影机，红灯还一闪一闪亮晶晶。


    要是发生这种情况，那整场戏就得重来。


    故，陈国福对于摄影机的排布相当保守，没敢用什么先锋的拍摄手法。多拍一场，就多花一场的钱啊！


    几人就位之后，陈国福把身着一身鬼子军装的小明叫了过来，叮嘱道，“等会儿，你就等在走廊里头，等王志闻一发信号，你就出来。”


    “没问题吧？”


    小明脸色凝重，点点头。


    他也明白陈国福什么意思，王志闻是多年的老演员，他害怕自己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小明之前也看了王志闻的几场戏，尤其是八妞那场戏。


    王志闻脸上戏谑、阴冷、讥讽，什么表情都有，就是找不到笑意。


    就好像一张人皮罩在了空气里头，虽然嘴角微翘，但是你绝对不会认为他在开心，气场十分明显。


    意味深长的微笑，对小明来说可能是耍帅的工具，但对王志闻来说，就是能表现出万物的神技。


    ·····


    漆黑的大厅里，只有长桌周围连着灯光。略显昏暗的灯光在桌面上反射着，在六人的脸上留下了或明或暗的光斑。


    王志闻头戴军帽，背靠漆黑的走廊，坐在主座上。


    长桌两边，一边是身着旗袍的周逊跟李彬彬，另一边则是万年三人。


    吴志国一身军装，万年跟黄博则是西装。


    陈国福检查了一下摄影机，见布置无误之后便做到了监视器前，“第一次，开始！”


    黄博俯下身子，拿起桌上的信纸，扶了扶眼镜后嘀咕道，“三六四四五六零二？”


    他微微皱眉，抬头看看皮笑肉不笑的王志闻，又看看身边的几人，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今天下午，皇军拦截到的一份密码。乍一看是彩票广告，实际上，是地下党在传递消息。”


    王志闻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道，一双眼睛跟毒蛇一样看着众人的反应，“之所以请诸位过来，就是想破解这份密电。”


    镜头下，五人反应各异。


    周逊趴在桌上，李彬彬照顾她，脸上有点魂不守舍。金生火满脸疑惑，白小年眼中满是讽刺，张翰予毫不在意。


    每个人都好像没有破绽。


    “哼，”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


    万年身子一拧，侧过脸嘲讽道，“滑稽了！在场的，除了李组长都不是专业译电人员，来干嘛？凑牌局呢？”


    声音越来越尖利嘲讽，最后一字吐出，万年身子往后一斜，半倚在椅背上望着王志闻，心中的高傲不言而喻。


    王志闻干笑一声，“白副官，命令由指挥部直接下达，还望各位，通力配合！”


    一听司令部，黄博急了，转头问万年，“司令知道吗？”


    万年手里拿着锉刀，小指微微翘起，修整着指甲，想都没想就答道，“不知道。”


    “这些都是数字啊。”


    万年嗤笑一声，连头都没抬，“别看我啊，电码我不懂。”


    黄博坐立不安，仿佛椅子上长满了钉子，爬满了毒蛇，多坐一会儿都让人心惊胆战。金生火知道王田香是谁，也知道他有什么手段，故此焦躁不安。


    与他相对的，万年则是安坐不动，面色也平静无比。白小年的依仗是司令，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比敌人跟司令的官阶高低。


    比司令高，自己就得好好对待人家。


    比司令低，那就是自己的走狗，不赐一丈红就不错了，还想看到好脸色？


    所谓恃宠而骄便是如此，后面白小年第一个死，其背后指不定就有王田香的黑手。


    之后，李宁玉指出这是加密电码，若是没有母本，肯定破译不出来。


    这话一出，大厅里就更乱了。


    金生火他怕，欲逃之而后快。


    白小年他骄，有恃无恐。


    李宁玉问心无愧，但是心忧男友与顾晓梦。


    唯二在嘴上说出要离开的，便是吴大队长跟顾晓梦。他俩便是地下党，必须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伏笔也罢，伪装也罢，这都是必须的。


    一片嘈杂中，大厅内有沉闷的雷声响起，山雨欲来。


    王志闻身后的阴影中，一本染血的小册子被随手抛到桌上，紧接着，一个人影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


    灯光洒落，雷鸣阵阵，教主闪亮登场。


    不得不说，教主对武田的诠释的确很不错。沉默寡言，凶残阴狠，该有的特点都有了。


    “武田长？”


    万年赶紧起身，给长官敬了个军礼。姿势并不标准，甚至连身子都没挺直，看上去很很是滑稽可笑。


    这也是白小年性格的一部分，欺软怕硬，媚上欺下。武田长官的官阶可比司令要高。


    对王田香，他能横眉冷对，满口嘲讽。


    但是对武田，他就只能尊重，甚至于是畏惧。


    “咔！”


    陈国福不由得鼓了鼓掌，心中激动的同时也有点遗憾。


    人人演技在线，连个能指导的对象都没有，这个导演干的，还真有点憋屈。


    墨镜王虽然都是用影帝影后，但是人家对于演员的要求不一样，抽象且难懂。讲戏都踏马用的是散文诗，太过看重感觉。


    陈国福就不太一样了，他跟大部分的导演差不多，对每一场戏有着自己的设计和规划。只要演员达到自己的标准，那就很满意了。


    假如说，他给演员设定的标准是八十分就能过。那么，刚才的一场戏里，所有演员基本的都能达到九十分，摄影机下的似乎并非演员，而是剧本里那些性格各异的角色。


    作为观众来说，这种感觉很不错，有种迎面而来的冲击感。


    但是作为导演，他就觉得有点无聊，还有些憋屈。


    不过，后面还有机会。


    陈国福看了看长桌上的年轻人，嘴角微微翘起，下一场戏，似乎就是白小年受刑的戏了吧？


    那场戏，那可真是鸡飞蛋打菊花开，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佳男配角，这回，就让咱老陈试试这个奖的成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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