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宁嫔到东宫那一次,就是她生产是宁嫔来了,后来她又去过重华宫——这在后宫各位妃嫔的眼中,已经是跟宁嫔的关系不错了?
阿娆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再多的交集。
“宁嫔娘娘性子随和,偶然遇上时妾身曾跟宁嫔娘娘说过话。”阿娆不解王皇后的意思,只得小心答道。
不曾想王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宁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既是你能说上话,这件事由你帮忙再好不过了。”
她素来躲在东宫中与世无争,王皇后仍旧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阿娆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妾身人微言轻,别误了娘娘您的事。”阿娆不想参与进后宫中的事,试图蒙混过关。
而王皇后却不放过她。
“阿娆,你太过自谦了。”王皇后对她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不少,微微笑道:“最迟年底,你的份位是要往上升的。本宫已经禀明了皇上,你生下皇长孙有功,自然要封赏你。”
皇上为了安抚东宫,本就表露过这意思。王皇后倒是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好像要对她感恩戴德一样。
“妾身谢皇上、娘娘抬爱。”阿娆只得起身行礼谢恩。
阿娆虽然想把话题绕开,可王皇后打定了主意要用她。是以片刻后,王皇后笑眯眯的道:“你放心,本宫让你办的是件喜事呢。”
“宁嫔的姨母,是邑平侯府的三夫人。这三夫人膝下有个儿子,也是邑平侯府的五公子韩元任,本宫觉得这孩子不错,正巧本宫有个侄女,两人年龄、家世都相当,恰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王皇后倒是说完了,可阿娆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仍有些不明所以。宁嫔的身世她是清楚的,令人很是同情。只是这件事有古怪,宁嫔在家被父亲的妾室欺负,照理说做姨母该为她出头才是,断不会看着宁嫔一个人艰难的在家中挣扎。
莫非宁嫔跟这位姨母有仇不成?
阿娆心念电转间也只能想到这些,王皇后看似想说媒,偏生找了她一个小辈从中掺和。
“本宫想让你跟宁嫔提一提,并不用你去正经做媒,别害怕。”王皇后似是看穿了阿娆为难的心思,解释道:“若是她能答应让两边长辈坐在一处商量更好,若是不成倒也没什么。虽说是父母之命,也要看两个人的姻缘。”
“私下里先问上一问,也免得正八经的去说时,两边都觉得尴尬。”
王皇后的话倒是有理有据,也没有强求一个结果,她听了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明明这些话王皇后能直接跟宁嫔说,偏生托了她。阿娆似乎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也可能是王皇后想要拉她入局。
“是,妾身谨遵皇后娘娘诏命。”阿娆无法,只得故意将这事说得正式。
王皇后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只是阿娆也不能白白让人摆布,她心思转了转,很快又微微笑道:“妾身见娘娘面上似有疲色,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难得见阿娆愿意多说几句话,王皇后也乐意说几句家常。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不必你们年轻的小姑娘,本宫这几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便睡不着了。先前用着云南王府送的香饼倒还好些,也不值得为这小事现去云南要。”
“娘娘,妾身这儿倒有。据说是上次云南王府的郡主们来,献给贵妃娘娘的方子。贵妃娘娘做了许多,也赐给了妾身一些。”阿娆佯装看不出王皇后若有所思的眼神,继续道:“不若妾身给您送过来?”
阿娆知道王皇后所说的香饼,这是王府的秘方之一。给了王皇后现成的香饼,却给了安贵妃方子……慕兰雅等人跟亲近哪一边,自然是一目了然。
果然王皇后听完,细问了她香饼的样子,阿娆都“如实”回答了。
在这之后,王皇后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阿娆猜到慕兰雅、慕兰馨当初在京中定然是左右逢源、两边讨好,最后大概选定了安贵妃这边。
既是安贵妃要找她的麻烦、编排她的谣言——阿娆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她也给安贵妃找点麻烦,顺便给王皇后添堵。
***
云南王府。
慕柯容书房。
屏退了房中所有服侍的人,慕柯容独自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已经开始泛黄的案件。
这份案卷他不算陌生,毕竟当初慕明珠出事时,慕柯明和他“闻讯”前去救援,他也算是亲历者。
慕明珠的惨状他是亲眼见到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他们还是根据慕明珠身上的衣裳、身上的玉佩,才能断定她就是明珠郡主。
当时只觉得流寇残暴,如今想来才察觉出疑点。
即便流寇认出了她就是云南王最宠爱的小郡主,或是挟持她、或是凌辱她,就算是害怕了想要跑,又何必多此一举砸烂她的脸,为了泄愤也不会这样做罢?
“殿下,属下把东西带来了。”被支起一半的窗户旁,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来人正是刘玉。
只见他怀中抱着数个卷轴,从暗道走了出来。因要背着人,他只能选不在慕柯明身边轮值的时候悄悄过来。
慕柯容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卷轴上。
刘玉将卷轴小心的递过去,只见慕柯容接过来,随手挑出了一副卷轴展开。
只见画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腰身纤细婀娜,巴掌大的小脸儿明艳动人,称得上绝色。慕柯容盯着画像中的人看了许久,唇边方才露出一丝笑容。
他眸光微闪,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渗人的邪气。“画得不错。”
还剩下六张画像,慕柯容示意刘玉全部打开。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庞,从充满天真和稚气,到后来变得愈发张扬而明媚。像是看着小姑娘慢慢的长大,到了最后一张时,已经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就这张罢。”慕柯容盯着画中的人,那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画像刺穿。
“明珠郡主”很快就要回来了。
刘玉忙应了一声,准备把画像收起来。
“那些画像是如何弄碎的,你可打听到缘故?”慕柯容突然问道。
刘玉闻言,顿时犯了难。他已经想尽办法却仍是一无所获,张侧妃回王府后,仍旧深居简出的低调生活,与往日无异。“回郡王的话,属下无能……”
见他答不上来,慕柯容倒没什么意外,只是摆了摆手让他把画像收好后就退下。
自己托了娘亲在王府后院打探关于张侧妃的事,关于慕明珠的出生也没有发现疑点,王妃身边更是无从下手,只得暂且作罢。
他把书案上摊开的案卷收好,又将前两日整理好的消息一一梳理妥当,确认已经没有任何漏洞后,他把在外头候着的小厮叫了进来。
“去看看父王回来了吗?”慕柯容吩咐道。
来人答应着去了,回说王爷刚从王妃院子里出来,正要往书房去。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慕柯容心神一荡,顿时只觉得心中汹涌澎湃。他定了定神,亲自抱着案卷去了云南王慕靖渊的书房。
等待通传的时间是短暂又漫长,慕柯容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当慕靖渊身边的长随出来请他进去时,慕柯容稳了稳心神,步伐从容的走了进去。
“给父王请安。”虽然手中拿着卷宗,慕柯容还是一丝不苟的上前行礼。
原本准备处理公务的慕靖渊淡淡的应了一声,让他起来说话。
云南王慕靖渊早就年过不惑,那张棱角分明、英俊的面容却并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仍是如三十来岁的模样。本就不苟言笑的慕靖渊在爱女遇难后,脸上的更是不见了笑容,愈发显得严肃冷峻,令人心生敬畏。
从慕柯明到他,包括有封号的郡主,没有不怕他们父王的。
从小也就只有慕明珠敢在他面前撒娇,而每当有慕明珠在身边,慕靖渊整个人都会变得温润,如同寻常人家的父亲般。
“父王,儿子本不敢叨扰父王休息。”慕柯容不敢在父王面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只是事关珠儿妹妹,儿子只得在此时冒昧前来。”
慕柯容话音未落,只感觉到慕靖渊锐利的目光很快落到自己身上。
“父王,珠儿妹妹或许还活着!”慕柯容双手奉上了案卷,镇定的道:“儿子发现了当年的一处疏漏之处!”
父王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他甚至面色波澜不惊的接过了慕柯容拿过来的案卷,神色淡然的翻着。
慕柯容愈发心虚起来,生怕会是自己猜测的最坏的结果。
“父王,当初陪着珠儿妹妹出门的人里头,还有一个是珠儿奶娘的女儿,年纪和珠儿相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慕柯容只得坚持说下去。“儿子怀疑,当初惨死的人不是珠儿妹妹而是——”
正在慕柯容忐忑不安间,他发现父王正死死盯着案卷,捏着纸张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父王那双手,可是挽弓射箭、上阵杀敌时也从来没有抖过的。
慕柯容顿时便松了口气,起码父王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知道了。”慕靖渊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把案卷合上。“把你派遣调查此事的人都带过来,我要亲自问。”
慕柯容微怔,很快就答应下来。
幸而自己早就有所准备,倒不怕父王“临时发难”。
而父王连夜审问,也足以慕明珠在父王心中的地位没有改变。
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