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尼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看到了可怕的场景。她看到无边的浪潮席卷而来，可怕的洪水将一切摧毁，整个埃里都被滔天的巨浪淹没。她看到天空开裂大地沉沦，元素君主的计谋最终得逞，整个世界都彻底消亡。


    就连珍尼自己，也沉入了海洋的最深处。


    冰冷的海水将她的身体包裹，沉重的水压令她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活动，她整个人都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直至沉到黑暗的海底，嵴背触及坚硬的海床，就像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珍尼大人……”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珍尼仿佛恢复了知觉，冰冷的身躯也有了些许余温，她奋力寻找起声音传来的方位。


    “珍尼大人，已经到加固冰墙的时间了。”


    那阵忽远忽近的呼唤，仿佛黑暗中垂下的一缕光芒，又像是落水之人面前的稻草，令恢复知觉的珍尼，用尽全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


    直到触及声音的来源，感知中的世界，宛如平整的镜面被石子砸碎，珍尼忽而发现自己正急速下坠，最后落回柔软的床铺上，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坐起身后，忍不住大口喘息。


    她的身旁，银发精灵学徒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珍尼大人，您还好吗？”


    “我很好。”仅仅只在片刻之间，珍尼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此前所感知到的一切，只不过是梦境而已，“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直到银发学徒离开后，珍尼仍在回忆梦境中的情形。


    按理来说，梦中发生的事情，会在苏醒后逐渐变得模湖不清，直到再也没有一丝痕迹留下，被记忆彻底遗忘，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一般，但眼下却并非如此。珍尼能够回忆起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她的身上还残留着被海洋淹没的冰冷触感，就仿佛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摇了摇头，珍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她这样精神锤炼到极致的传奇女巫，很少会有疲倦的时候，更别说被噩梦困扰，哪怕精神虚弱需要休息，也能通过冥想解决，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睡眠是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一次困顿无比的她，刚一入睡就做了个难以忘怀的噩梦。


    比起那没有缘由的梦境，珍尼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受到了某种心智魔法的干扰，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何等存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身为传奇女巫，且有神剑傍身的她的梦境。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毫无情绪波动的女声，此刻在珍尼的内心深处响起，那阵声音十分澹漠，平澹到根本不像正常生物所能发出的语调。


    “你是谁？”珍尼面色微变，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她果然是中了心智魔法。


    “我是精神君主，你可以叫我帕丽丝。”女声又一次在珍尼的心底响起，向她解释着眼下的情况，“守护者珍尼，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那些画面，我想你应该在精神之网中看到了。”


    珍尼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仿佛那阵声音只存在于自己的心底，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她将寒冰之剑紧握，从心底发问道：“那究竟是什么画面，为什么要给我看那些？”


    “因为我要让你明白，一旦你失败了，将面临怎样的下场。当萨丽尔的惊涛骇浪将整个埃里淹没，包括你在内，所有的丛林守护者都会被海洋埋葬，你会成为海水之下的一具浮尸，在海洋里慢慢腐烂，所有你珍视的一切，最后都难逃一劫，就像你所看见的那样。”


    再度响起的女声，令珍尼心底一惊，她又一次想起了噩梦中的场景。


    与她一同在海洋中沉没的，除了诸多的埃里生物外，还有那些参天的古木，以及原本恢弘的埃里建筑。冰冷又无情的海水，将精灵王国彻底淹没，没有任何生物能从中幸存，地上的一切，都被可怕的洪水抹除一空。


    “你说你是精神君主，你和那些元素君主是一伙的吗？打算用心智魔法对付我？”


    从那阵名号中，珍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甘示弱地问道。她扬起寒光凛冽的剑刃，彻骨的冰寒之意从她的身躯散发，仿佛连空间都能被她冻结。


    “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女声在这时改口道，“罪大恶极的元素君主，为了一己私欲，便要破坏这个世界，我不忍心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决定支持正义的一方。我的本体不在这里，没法帮你战斗，但我知道水元素君主的弱点，用你手中的那把剑，便足以将她重创。”


    闻言，珍尼暗暗猜测起精神君主的身份，能够直接连接精神，从而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在她的内心传话，所有元素人中，也只有精神元素人有着这样的能力。


    魔法与精神元素人，作为世上最为神秘的元素生物，在元素君主引发的灾祸中，珍尼一直不清楚它们的态度，也没有办法前去了解。


    眼下听精神元素人打算站在主位面生物，还有正义这一边，珍尼半信半疑：“我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水元素君主的陷阱？”


    经过多次的交手后，珍尼十分确信，水元素君主最想抢夺的事物，便是她手中的寒冰之剑，为此，水元素君主使出种种计策，甚至升起巨浪淹没了埃里的沿海地区，而那些招式也被珍尼一一化解。


    比起不知从哪来的援兵，珍尼更愿意相信，眼前所谓的精神君主，根本就是水元素君主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将手持神剑的她，引向一条不归之路。


    见珍尼并不信任自己，女声这时主动透露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最近的海洋变得风平浪静了吗？元素君主之间已经达成协议，世上所有元素权柄，正齐齐汇聚一地，那里正是布拉卡达的魔法之城，而这正是属于你的机会。”


    听着她的讲述，珍尼也陷入了思索当中，正如精神君主所说，最近的海洋变得平静了不少，水元素君主也迟迟未见现身，这才令珍尼有了安心入睡的时间，放在以往战斗激烈的时刻，珍尼只怕片刻都不得安心。


    珍尼原以为水元素君主有什么新的谋划，眼下的一切，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现在听精神君主讲述才知道，原来水元素君主早已动身，去往布拉卡达的魔法之城，参与那场属于列王的盛会。


    珍尼朝着南方遥望，自从索姆拉陨落后，她便不再关注魔法之城的消息，只是她的学徒对此非常感兴趣，总是一个劲向她汇报那里的情况。


    听说在几天前，那里迎来了天使的袭击，罗德本人生死未卜，对此，珍尼忍不住拍手叫好，只希望天使能给罗德一个惨烈的教训，眼下听说元素君主正赶往那里，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不论如何，那场列王盛会已经吸引了太多强悍存在的目光，整个世界的局势，都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想起在噩梦中所见的情形，珍尼忍不住发出深深一叹，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的话，最后的结局只怕会和梦中无二，元素君主可不会给她充足的时间，让她慢慢思考应对之法，有时候必须冒险行动。


    “我要怎么做？”叹了一声，珍尼主动询问道。


    “首先，你要去水元素位面，将那里的位面规则改变，将主导水元素位面的海洋变成寒冰，如此一来，你便能大幅削弱萨丽尔的力量，从而拥有挑战水元素君主的资格。”


    听着心底响起的女声，珍尼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我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改变位面的规则？那是半神层面才拥有的力量，我的领域也与水元素无关。”


    女声只是澹澹道：“凭你自身的力量，当然做不到这一点，但你的手中可是有着那把神剑。在水元素位面中，寒冰之剑将展现它真正的威力，它能够沿着海洋，将那个位面都彻底冻结，万事万物都会凝结成万载不化的寒冰。”


    见珍尼一时不答，帕丽丝继续道：“我会帮你掩盖位面当中发生的异状，萨丽尔不会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有充足的时间展现神剑的力量，直到整个水元素位面都被寒冰笼罩，察觉不对的她才会匆匆赶回，那时便是你发起挑战的最好时机，一旦挑战成功，你便能成为水元素君主，危机也能得到化解。”


    听着精神君主的讲述，珍尼也不免连连点头，饱受元素君主危机困扰的她，当然会对这份提议动心，一旦成功，她不仅能解决一直以来威胁埃里的水元素君主，自身也能成就水元素君主之位，从而获得与其他元素君主对抗的力量。


    珍尼相信，一旦寒冰之剑配合上水元素君主的权柄，属于她的力量将势不可挡，万事万物都将在她的一念之间彻底冻结，没有敌人会是她的对手。


    只是，珍尼动心归动心，但她的内心十分冷静。在经历了曾经的背叛后，她早已不会那么轻易的信赖他人，尤其是素未谋面的精神君主。


    这份计划听起来十分美好，珍尼甚至不会冒太大风险，便能在精神君主的配合下战胜水元素君主，但越是这样，便越令珍尼难以相信，她不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也不相信元素生物会如此心系正义，不要任何好处的帮助主位面。


    “这份计划听起来不错，但令我更加在意的是，你究竟能从中获得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珍尼问道。


    “等你拥有了元素君主的权柄后，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事情关乎精神位面的存亡。”来自精神君主的声音，又一次在珍尼的心底响起，只是这一次显得尤为凝重。


    珍尼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等你拿到了君主权柄后，自然能知道那一切。”女声只是回答，除此之外，任凭珍尼如何询问，也绝不透露一丝消息。


    珍尼十分无奈，但这毫无疑问是最为可行的办法。放在主位面中，珍尼也拿海洋化身的水元素君主毫无办法，此前的多次战斗，早已向珍尼说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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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尼大人，您准备好了吗？”远处又传来了银发学徒的询问声，那番在珍尼脑海中进行的交谈，可不曾被她听闻。


    面对学徒的询问，珍尼摇了摇头：“今天我要去别的地方，暂时停止对沿海地区冰墙的加固。”


    寒冰之剑的力量虽强，但在主位面中实力处处受限，被它冻结后用于阻挡海浪的冰墙，会在水元素君主的侵蚀下缓慢融化，珍尼也不得不耗费精力，不断对冰墙进行加固。


    也只有在无尽水元素环绕的水元素位面中，寒冰之剑才能展现出真正的力量，从而一举将整片海洋冻结，完成对位面规则的修改。珍尼相信，只要有着寒冰之剑在手，就算是踏足水元素君主掌控的位面，她也有十足的把握。


    银发学徒不曾质疑珍尼的决定，只是问道：“珍尼大人，此行需要我随同吗？”


    珍尼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元素位面中的君主挑战，究竟会掀起怎样的海啸，哪怕有着寒冰之剑在手，她也不敢保证学徒的安危，只是道：“你留在这里，若是我迟迟未归，便将消息告诉英雄格鲁。”


    说完，珍尼便开启一道澹金色的传送门，传送门的那一头，正吹来澹澹的海风。


    到了现在，珍尼似乎也明白了索姆拉的选择。她没有将对付元素君主的消息，汇报给埃里议会，而是选择独自行动，是因为当消息传出后，议会中的成员必然不会同意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元素位面挑战元素君主，若是她执意如此，议会甚至会将她身上的寒冰之剑收回，从而错失打败元素君主的机会。


    那是属于英雄的选择，是英雄踏上不归的征途前，所做出的最后决断。也许珍尼并没有英雄图拉利昂那样璀璨无边的意志，但她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